在台湾政治变局后,国民党的上千亿来历不甚明白的党产,已经成为其在台湾政争中的一个“致命伤”。
国民党党产面临大清查
在2000年台湾“总统”大选中,陈水扁推出一个电视版的竞选广告———三个身穿西装、戴着墨镜的黑衣人,手拿着枪,大剌剌地冲进银行里,不费吹灰之力取走银行内巨额的款项,再志得意满地离开,只留下惊魂未定的银行职员和老百姓。
最后片尾出现字幕:国民党执政期间,常以超低利率甚至无计息方式,向银行借贷款项。而这些利息差额,都由老百姓背高利贷来摊还。这种行为,和行抢没两样!
这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广告,触动了不少台湾民众。2000年“总统”大选,国民党被迫交出执政权。
2002年10月,在上台2年多之后,陈水扁再次向国民党的党产问题开刀:以本会期最优先法案的级别,将《政党不当取得财产处理条例草案》提交台湾“立法院”审议。非常明显,该法案的用意直指国民党多达千亿新台币的巨额财产。以至于有舆论惊呼,国民党这个“百年老店”的党产,看来是保不住了。
还财于民
一般而言,现代政党主要是靠支持者的捐款来维持其运作及开销,但是国民党在台湾却长期以不当手法,控制了公司、不动产、金融机构及投资管道,俨然是一个累积巨额金权的王国。
陈水扁上台后,找国民党的党产开刀,成为其首要的政策之一,此举固然有削弱在野党势力之意,但确实也是台湾民众心之所向。因此,如何处置国民党党产,还财于民,成为陈水扁在台湾经济不景气、怨声载道的执政期间维持支持度的一项利器。
于是,强力杜绝黑金政治和肃贪的执行者———“法务部部长”陈定南,很快就成为民调支持度第一名的政务官员。
而近日台湾“立法院”会期再度召开,陈定南已将党产处理条例草案,包括《政党不当取得财产处理条例草案》、《洗钱防制法修正草案》等法案,列为本会期最优先审议通过的法案。
陈定南声称,此条例所适用的政党,为1977年7月15日前成立,并按照“动员勘乱”时期人民团体法规定备案者,并非针对单一政党而立法。同时,该条例须以超然公正之立场,针对特殊历史背景与政党生态,以民主法治原则处理政党不当取得的财产。
但是,依法案的标准,政党只有党费、合法政治献金、选举补助款才能作为合法党产,其余皆有疑义。在营利事业部分,不管直接、间接,只要参与,便作为不当党产处理。这样,国民党的党产便面临全面危机。
除了此案的提出外,国民党的“大掌柜”——原国民党党营事业投资管委会主任刘泰英,也因为开罪扁政府而被盯上。最近,因为“新瑞都佣金案”非法收取佣金,刘泰英遭到相关人士的揭发,被限制出境,面临彻查的命运。
正是这位曾经手控数千亿新台币党产、在政商界呼风唤雨的刘泰英,曾将国民党党营事业推到最高点,他将国民党庞大的资金做各项投资,包括炒作股汇市、不动产,其中投资事业高达94家,经营党营事业总资产达新台币9640亿元,负债7170亿元,净值2470亿元。但是在政党轮替后,政治权力的靠山已被取代,再加上目前扁政府的“追讨”声浪下,国民党已赶紧大力出脱党产,以免往后“看得到吃不到”,而使目前党产大幅缩水至1207亿左右。
党产问题的由来
毋庸置疑地,国民党一度与“金权”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根据台湾史及日本近代史学者指出,日本在1945年战败后撤离台湾,在台湾历经50年所营造出的庞大资产,也是全部转给了国民党。
当时残留在台湾的48.8万名日本人之中,大约有20万人选择继续留在台湾,但是仍被蒋介石强迫遣返。撤退时,每个人只被准许携带现金1000元、少许粮食,及两袋生活必需品。
据估计,当时没收的日人财产,加上农工业的投资建设,价值约合当时20亿美金。这些资产是台湾被日人侵占、剥削产生的,因此,“取之于台湾,就留之于台湾”完全应该,但是,这些资产并没有回归台湾民众,而是完全落入了国民党的口袋。而这也就是为什么台湾许多民间团体,向日人要求二次世界大战前后的各项补偿而屡碰钉子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外,国民党在台湾掌权后,亦动用公权力廉价买得、或是强占取得土地,加上巧立名目的法案犒赏,使国民党的财富日积月累。
为“吸金”,国民党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比如以党营事业垄断航运、金融、股票证券、公共工程、教育课程等,大权在握、独家经营,从中牟利。
另一方面,国民党将这笔庞大的资产,投入市场炒作。他们运用特权低价购买土地,经短期炒作后再以高价卖出。同时将大笔资金放进股汇市,炒作行情,获取暴利。
在“国库通党库”的运作下,台湾实质预算长年被掏空,赤字连连,于是民众再被巧立名目地加税。
而政商勾结的情况更是严重,“高层”向金融机构大笔借贷,可以用年息1%至2%的年利率,甚至是零息。但是民众向银行借贷,以最低的房贷而言,当时最高有7%至9%间的年息(目前在5%~6%间)。银行给这些政商名流的优惠,要平民百姓来负担。
这些高层政商的投资如果血本无归,为避免金融体系大乱,于是又拿“国库”资金去挽救银行金融业,当时估计,为了填补金融亏损这个大洞,台湾每位民众均要支付4.5万台币。
此外,在李登辉主政国民党的12年间,更是肆无忌惮地一边利用特权非法经营党营事业,一边任意挥霍“党产”,使“党产”成为其“家产”。他不仅滥用“党产”培植了一批“亲李”分子,而且利用“党产”大肆在台湾搞“黑金”政治,使国民党背上了沉重的政治黑锅。
国民党的“致命伤”
在台湾政治变局之后,政党资金的来源开始接受考验。党产、掌权者的个人财产,已经成为民众选票的准则之一。近年在台湾选举前后,常可以看见各政党候选人对于“金钱”的承诺。
在2000年“总统”大选时,当时的国民党候选人连战知道金钱可以收买人心,但是也可能招致反感,于是他提出将“党产交付信托”的竞选策略,让党产的来源可以明确地摊在阳光之下。但是,现今已经2002年了,这项建议反倒不了了之。因为台面下有太多的利益挂钩和黑金交易,将其台面化,对众多依赖党产资源的党员将难以交待。
另一个明显的党库通私库实例,就是现任
亲民党党主席宋楚瑜。此人曾是蒋家重臣,算是国民党的大老,支持者众。照理说,他应该是国民党的“总统”提名人,但是在国民党内部,因为政争被李登辉斗垮,因此,宋即从国民党出走,自行提名参选,当时声势盖过国民党提名人连战以及民进党的候选人陈水扁。
但是,“兴票案事件”爆发,却让他踢到一个大铁板,声势从云端跌落,而与“总统”宝座擦身而过。
当时各党正铆足劲竞选,国民党对于宋楚瑜脱党竞选,分散票源十分不满,于是国民党籍的不分区立委杨吉雄惊爆内幕,指“总统”参选人宋楚瑜之子宋镇远,在1992年12月曾大举购买票券,价值新台币1.06亿元,杨吉雄质疑,当时宋镇远才24岁,哪来那么多钱买票券。
常强调自己清廉的宋楚瑜,还被查到在美国各大城市的高级地段拥有房地产,成为一大讽刺。当时因为事发突然,宋楚瑜在媒体的逼问下反应不过,于是赶紧说明,儿子账户里的大笔金额,是一位爱护自己儿子的“长辈”给他的,作为鼓励他未来的创业基金。但是,基于对长辈的隐私权尊重和顾虑,恕不透露其姓名。
但是,哪来那么好的长辈?提供1亿新台币的资金给别人的儿子。这个理由无法令民众信服,于是只好改口,道出“比较”接近真相的真相。
他说,1992年12月30日,“在李登辉主席的指示下,将原来在国民党秘书长专户任内的款项,经由华夏投资公司,及国民党中央委员会拨交共1.4646亿多元,分别借用宋镇远及小姨子陈碧云的账户存放,委由楚瑜执行照顾前主席蒋经国先生家族后代,及主席特别指示之其他党政工作等任务”。
姑且不论此番声明的真伪,宋楚瑜还是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原本“总统”呼声最高的他,硬生生地让给了陈水扁。
从他语带保留的说辞,到最后也把李登辉拉下水,再怎么消毒掩埋,民众还是心里有数,党库的资金可以放入私人的户头里,还可以照顾蒋家的后代,放到离开国民党后,还没有人追讨,虽然宋楚瑜在出事后还出了这笔金额,强调他一毛未动,但是10年来1亿多元新台币的利息,又到哪里去了?
这一事情的暴露,不仅使宋楚瑜的声望陡跌,更是引起不少台湾民众对国民党的反感。因此,连国民党“政策会”代执行长曾永权也坦白地承认,党产问题已经成为国民党的“致命伤”。
政党轮替后的清算
正是因为看准了这一点,执政的民进党才步步紧逼,以“剥夺权力”和“追讨党产”为名,试图根本拆除国民党的金权王国,彻底击垮国民党。
其实,国民党对自己的“痛脚”也有较为清醒的认识,除在“总统”选举后进行党产信托化处理外,今年2月,国民党中央又决定主动出击,主动处置有争议的党产,将“监察院”调查认为有争议的约100多笔不动产与房屋,依法定程序归还原捐赠单位或作为公益用途。
此外,国民党还成立项目小组研拟因应对策,制订了党产处理三大原则:1.将党产公开化、透明化;2.将过去因捐赠而取得、有争议的土地房舍归还当局或捐给地方;3.将该党中央党部大楼转型为公益性大楼。曾永权指出,党产议题一切要透明化、公开化,不要再背党产黑锅。此举赢得了台湾各界的广泛支持,被认为是国民党脱胎换骨,甩掉历史包袱的又一具体举措。
而近日,国民党主席连战再度声明,将把党产交付国外信托公司,同时也愿意把价值两千多万美元的土地和物业交还“国库”。
国民党在自扫门前雪的同时,也积极展开反击,连战公开痛批陈水扁诬蔑、抹黑在野党,民进党政府针对国民党党产研拟制定特别法,其实是政治动作,是要清算国民党党产,进行秋后算账。
但由于国民党党产问题历史原因较为复杂,清查工作难以一蹴而就,因此仍为民进党利用党产问题留下了把柄。而在目前台湾民众对“党产”黑幕深恶痛绝的舆论氛围下,国民党的这些承诺能不能尽快付诸实施,已经成为考验国民党生死存亡的关键了。
不过,目前执政的民进党就真的干净清白吗?当然不会,因为权力必能练就吸金大法。像目前因“新瑞都案”,遭受彻查的国民党大掌柜刘泰英背后牵扯出的利益关系人,也有诸多民进党派系的人马,他们仗着权势跨党派私相牟利,俨然是国民党恶习的新接班人。
看来,台湾各政党要想真正地还财于民,实现“清廉政治”,显然还有一段长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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