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衡宝战役结束的后几天,在五峰山区这块布满丛山密林的战场上,所谓白匪的“王牌军”曾经表演过一幕丧魂落魄的丑剧。
这些曾为国内外反动派捧作宝贝似的桂系匪军,几天以前,还是国民党残余匪帮的看家本钱,可是几天之后,只经人民解放军一个回合,便立即被打得落花流水,四散溃逃,其狼狈情景,完全不亚于当日在辽西、淮海被歼的蒋家匪徒。
为着搜索这些到处隐藏的散匪,在战斗结束之后,我们的部队又三五成群日夜不停地进行搜山。一时间,在五峰山区,满山遍野亮着千万支火把,到处都是“交枪不杀!”“出来吧!”的喊叫声。三三五五面色灰白的俘虏,被我军从四面八方的山洞里,死尸堆里,草丛里,以及老百姓的红薯窖里,猪圈里,床底下,柜子里……从一切最龌龊最隐蔽的地方,象掏麻雀似的一个个掏了出来。于是请看吧:这些曾经奸淫掳掠,惯于欺压群众的家伙,如今有的披着被子光着脚,有的满身捆着稻草,有的穿着女人的短衣,那种满身泥污,瑟瑟发抖的狼狈相,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活象一个马戏团的丑角展览会。
说起来是非常有趣的:那几天一直在下着蒙蒙细雨,山里气候很冷,这群白匪的丧家犬又冷又饿简直遭了大劫。许多人吃不消了只好交枪投降,但有一些顽固家伙还硬在那里装死人,企图逃脱我搜山部队的搜捕。有一次夜里,我军在山上悄悄地搜索,有一个战士一不小心滑了一交,一只手捺在泥里,但另一只手却碰着一个又热又软的东西,他连忙用手一摸原来是一个肥大的屁股,于是大家立即用手电照亮,发现一个肥胖的军官,正把头钻在死尸下面装死人,后来带回去一问,这家伙却是敌军一七六师的参谋长。又有一次敌人一个营长也在装死,但手上的血色却暴露了他的秘密,我军一个战士故意说:“这个人也死了,埋了吧!”话还没说完,他就哼哼起来。战士一把把他拉起来,笑着说:“别装了吧,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活的。”他说:“唉呀,我真怕你们活埋!”
有一天我们的搜索队在一个沙沟里洗手,忽然发现河旁草丛里有一个人的脑袋漂在水上,起初把他们吓了一跳,后来仔细一看却是个敌人藏在水里,两眼不住的盯视着他们。当时战士们就用枪逼着敌人爬上来,接着再顺着沙沟一找,竟发现有二三十个敌人都用这种办法藏在水里头。于是我们的战士就象钓鱼一样,把他们一个个都钓了出来。这些水里的俘虏真好象一群落汤鸡一样,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珠,冻得一直在索索的打战。有许多人甚至被水泡得青一块白一块,简直不象个样子,我们的战士只好找些衣服给他们换上,然后生起火来,供他们烘烤。
俘虏们捉回来以后,第一个要求就是吃饭,据说他们自战斗开始三四天都没有吃过一顿饭,可是当我军把饭筐送到他们面前时,俘虏们又立刻开始了另一幕“精彩”的表演。他们一拥而上拚命地争抢,任凭我军人员怎么吆喝,都没法阻止。他们有的用钢盔,有的用毛巾,有的用衣服,有的甚至干脆用两手,远远地瞅准目标,挖一下就跑,后面的人挤不上去就拼命一直向前拥,许多小个子被挤倒在地上,跌倒在饭筐里,粘得满脸满身都是饭粒,烫得哇哇地直叫,却也不肯退后一步。一些俘虏军官们,这时也没有一点架子了,和俘虏兵挤在一起抢饭,常常引起俘虏兵的讽刺说:“你们当官长的为什么也这样抢呢?”可是官长们对于这些话,从没有任何反应。结果抢来抢去饭筐也抢破了,饭盆也抢打了,有些俘虏就又拼命地去抢掉在地上的饭团,那种饥饿的狼狈相,简直无法形容。
以后,决定把他们统统送到后方去,其中有一天偏偏碰到下大雨,俘虏们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每人从道旁老百姓的田里拿一捆稻草往头上一顶就走了,结果我军只好派人去把主人找来赔些钱完事。这样一来,俘虏们的队伍真是“好看”极了,远远望去,一大堆稻草在移动:又活象一队戴着高帽子的无常鬼,真令人又好气,又好笑。
当地老百姓知道俘虏兵送了下来,沿途每一个村镇,群众男女老少都带着棍子来观看,一见俘虏们过来,都举起棍子非打不行,后来我军战士走在两边竭力劝阻,俘虏们才免去了一场棍棒的教训。但群众仍恨得指着他们骂不绝口,这个说看你还抢不抢我的猪,那个说看你还烧不烧我的房子。女人们看见几个官太太走过来,故意跑上前去挖苦她:“太太,鸡肉好吃不好吃呀!”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直拿着棍子目不转睛地注视每一个俘虏,最后忽然跑到我军的面前,拼命央求说:“同志,你让我打一个,我只打一个。”
有一次,我们的两个战士押着四个俘虏从一个村庄经过,因为去找点水喝,一不留心,这四个俘虏即被当地群众狠狠的打了一顿,我军好容易把群众劝开后,问四个俘虏:“群众为什么打你们?”他们说:“老百姓打得对,我们过去太对不起他们了。”
一九四九年十月于行军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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