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者曾在吕江波竞选村主任时那一份并不太顺畅的发言稿中两次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我是科任人民的儿子。一位陈姓老人说：“我并不真正了解他，我就是听了这句话才投他一票的。”
吕江波当选村主任半年，一心想为乡亲们做点事，但总是不顺心，处处遇阻力，惟一感到宽慰的是村民们拥护他，又把他选为市人大代表。
从2003年11月起，福建省晋江市深沪镇科任村的村民们发现，本村再一次成为“舆论焦点”：一拨又一拨的记者接踵而至，有关报道也一篇又一篇地出现在媒体上。
科任村的这一波“出名”源自他们新当选的村主任吕江波。
老板回头当村官
1966年出生的吕江波自15岁离家在外面创业，现已是当地企业界小有名气的“成功人士”，个人资产超过千万元。在1998年之前，连吕江波自己也认为这辈子已经很难再与那个有着5000多口人、20多个姓氏和1万多海外乡亲的渔村发生什么直接联系了。
在一份盖有“晋江市深沪镇科任村人民调解委员会”大印的《(科任村)土地违法案件大事记》里，记者找到了吕江波的名字，上面写着“1998年4月28日，科任村人民教师吕孙建、吕江波致信朱镕基总理，反映科任村土地违法问题。”据说，这是吕江波离村多年后首次介入“村务”，出于义愤？碍于情面？一时冲动抑或有其他原因？反正他一下子成了“村民维权的排头兵”。
因为“两吕”的这封信，改革开放以来一直默默无闻的科任村第一次成为“舆论焦点”，成片土地被违法征用问题引起了国务院、福建省政府、泉州市政府及中央电视台、《农民日报》等媒体的关注，此后几年间，督查件、调查反馈、媒体曝光甚至扣留记者等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发生，而吕江波本人也开始进入“多事之秋”：2001年8月5日，正在石狮参加“港士龙服装发布会”的他被晋江市公安局以“涉嫌非法集会”的罪名强行抓走并被羁押于晋江看守所，9月7日“变更为取保候审”，2003年10月24日，晋江市公安局以“证据不足”宣告撤消此案。
2003年8月，科任村进行新一任村主任选举，吕江波被推为候选人之一。出乎意料地，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吕江波竟全然不顾家人和合作伙伴的反对，当即作出了回村参选的决定并认真进行了准备。在长达6页的竞选演讲中，他详细地规划了科任村的未来，提出了具体的治村方案和工作目标。
或许是这之前在“土地风波”及其他事情上的表现让人信任，或许是演讲中提到的一切让人期待，吕江波以1386票的绝对优势当选为科任村村主任。
当选后的吕江波也出乎意料地积极。据深沪镇一位熟悉他的副镇长介绍，他一改多年养成的作息习惯，每天早上准8时起床，然后乘坐自己的私车，从石狮跑到科任村部上班，一般忙到午后1时左右才回到石狮。村里或村民有什么事，他都很热情地介入并力争赶到现场帮助解决。村民们说，现在的吕江波对科任村来说很重要，村里以前有许多做不来的事，现在都要靠他来做了。
记者是在吕江波上任5个月后收到“举报信”，见到了这位村官。
“第一把火”没烧起来
吕江波告诉记者，原本他认为如此高票选上了，海外乡亲也一片声地支持，便可以顺利推行自己的治村方案了，他实在想尽快实现参选时的承诺：“让每一个科任人都感到今后的日子有奔头。”
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开村民大会并成立了清查村财5人小组和清理土地7人小组。
村财和土地一直是科任村民反映最强烈的两大问题。科任村原先主要靠捕渔为生，由于近海渔业资源枯竭，远洋捕捞和乡镇企业又没能发展起来，不少人家只有靠耕作农田和侨亲接济过日子，加上大部分侨居国经济不景气，因此该村贫困面相对较大，村里各项工作开展起来也相对困难。上世纪90年代初，村民承包期内的责任田相继被镇政府征用了800亩，而征地款却从未见过一分。在吕江波手上，记者还见到了一叠“格式化欠条”和“厂房用地协议书”，是2001年2月1日至2003年8月15日吕江波上任前，村里批地给个人的“手续”，加起来竟有百亩左右，而钱便是那几张白纸了。显然，不把村财和土地现状落实清楚，并给村民一个哪怕是远期的处理意见，其他工作将无法开展。
但这“第一把火”并未受到普遍欢迎。大约是9月12日，一伙人窜到了村委会办公室。他们没找到吕江波，在砸了一间办公室之后仍意犹未尽，正好村民陈永望前来找人，这伙人认定他是吕江波的支持者，便围上去大打出手，致使陈永望多处受伤。为处理好这起事件，吕江波从驻村警察开始找，直找到市政法委副书记，要求对行凶者进行必要的处罚。但他代表村里提出的处理意见并没得到采纳，还被批评为“太偏激”，此事就被拖了下来。因为害怕再遭袭击，吕江波一度中断了正常的上班。与此相关联，对村财和土地的清理清查也没能再继续下去。至今，他也没能见到村里以前的账本。
“有人就是不想让我做事”
吕江波想做的第二件事是“办一所高标准的农村示范小学”。村小学校舍早就被列为“危房”，在他上任之前，部分筹建工程已承包出去。吕江波上任后，海外侨亲的捐款陆续到位，这种无言的信任使得吕江波心情更急。眼看着工程已经延误了近一个月，10月23日，他再一次催促工程承包者——邻村一位施姓老板前来洽商，据说这已是吕江波第20多次约谈这位老板了。但施老板不买账：与我签合同的是前任村主任，你管不着。吕江波说：我是现任村主任，这事现在就是我管，你已经违反合同了还不肯好好合作，看来我只好换人了。结果，对方的拳头一下就砸在吕江波脸上、身上，同时当着在场的其他村干部骂道：你问问他们我是谁？我要打你就打你。没人帮腔，只好再一次报警。警察说，你先去验伤。结果，没查出伤来，没法处理。而这位施姓老板当天晚上竟还打电话给吕江波，威胁要带一帮人到他公司给他点教训。幸好有镇里干部在，这才避免了一场灾祸。
“身正不怕影子歪”，吕江波告诉记者，“有人就是不想让我做事，不想让我做这个村主任。我说要把路灯搞起来，结果讲了一个多月，那个分管电的至今不见动静；我说要把卫生搞起来，有人就说一年6000元卫生费是个大数目，不要乱用村财，要让开价便宜的人来做，结果我就让他去找，也是一找就再没下文了。他们的意思就是让垃圾堆起来，让老百姓骂我无能。”
科任村的村民则说，科任村目前仅是换了村主任，其他村干部都是原班人马。吕江波是“民选”上来的，一开始就查账、查土地，明显查的就是这些人嘛，谁还会帮他？当初又是他带头向北京和媒体反映问题，告的是政府，所以要讨得“官员们”的喜欢也难。
意识到这些，吕江波只能自己先把事情干起来了，至于经费，跑得来的就尽力争取，跑不来的只好自己掏了。这一带当村干部是有补贴的，但吕江波早已把这每月1000多元当成了“扶贫款”，发放给村里的贫困户了。算起来，上任不到半年，他自己已经为村里掏了近60万元，包括替村里700名家境困难的小学生交的学费、给联防队员巡夜的补贴等。还好有相关部门和海外侨亲的热心支持，修建海堤和学校的钱已基本不成问题。
当然，半年的“村官生涯”也有让吕江波感到安慰和鼓励的事情，这就是大部分村民的全力支持。在把吕江波选为村主任4个月后，科任村村民再次把他推为“市人大代表”。
三个问题问的都是土地
2003年12月25日，吕江波以1960票成为科任村新当选的市人大代表。
为了当好人大代表，他专门买来了一大堆书籍“速成”。今年1月首次参加市人代会，他是带着《代表学习手册》和一提包的“提案”前往的。
吕江波在市人代会上提了三个问题，第一个是800亩被政府违法圈走的耕地何时回归村民？当年一纸命令就被批给某公司的这片土地，在该公司出事后已经荒废了7年，村民几次反映，但至今没有解决。第二个问题是因建设沿海大通道而占用的549亩土地赔偿款何时到位？第三个问题是如何解决村里企业发展用地？科任村要发展，就要有企业，而要建厂，政府却不批地给村里。据说，目前正在圈地的晋南工业园区已通知要再征用科任村350亩地，且每亩只能卖到2.1万～2.2万元，而以后村里要办的或招来的企业则必须统统进入这个工业园区，并以每亩12.5万元的价格向政府买地，同时这个企业用地规模还必须在30亩以上才有此资格。而科任村目前将要上马的仍是一些小企业，而不从小企业发展起，大企业又从何而来？
记者曾在吕江波竞选村主任时那一份并不太顺畅的发言稿中两次读到过这样一句话：我是科任人民的儿子。
科任村一位陈姓老人说：“我并不真正了解他，我就是听了这句话才投他一票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