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图】“劳工村”悲惨故事多 对日索赔三大理由
吴廷显是河北省保定地区高碑店市李各庄村人,今年88岁。他于1944年阴历十月初四被日本侵略者抓为劳工,一同被抓的同村村民共有9人。期间,他们32人经受过21天只给一壶水喝的非人折磨,有的劳工不堪焦渴,不得不吃他人小便结成的冰凌。直到1945年7月,日本投降,他们才被解救回国。
日前,天津市明扬律师事务所的两位律师代理这起对日索赔案件。
5月22日上午,记者专程赶赴河北省保定地区高碑店市李各庄村,对吴廷显老人进行了专访。老人向记者讲述了60年前他被日本兵抓去做劳工的详细经过。
被抓鬼子进村
1944年,吴廷显28岁,是李各庄村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民,其妻与他同岁,已生有两子,一个8岁,一个年仅4岁。这时,日本侵略者正盘踞在中原地区,并在这里大肆抓捕劳工。李各庄村周围的几个村子纷纷传来有人被抓走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这年阴历十月初四,吴廷显跟往常一样,一大早便起来挑水给驴饮用。他挑着两桶水刚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喊:“日本人来抓劳工啦。”他一听,心里一惊,他害怕自己被抓后,家中妻儿无人照料,便想出去躲躲,于是进屋跟还未起床的妻子说了几句话,就跑出院子。
吴廷显家住李各庄村村北,出门向后转是一条小路,通往一公里以外的东北庄。吴廷显想到东北庄躲一躲。没想到,刚刚跑到东北庄,就看见从村东头迎面走过来几个日本兵和伪军,吴廷显赶紧躲进一位杨姓村民家中。但是,日本兵显然已经看见了吴廷显,举着枪跑过来,并大叫“出来”。为了不连累杨家人,吴廷显“顺从”地跟日本兵走了。他不知道抓他的人叫什么名字,只知道离李各庄村最近的据点在石各庄,那里的日军头子叫“小林”。
当天,吴廷显被带到附近石各庄日本兵的据点炮楼内。后来,陆续被带去的还有与吴廷显同村的吴秀峰、吴景泽和村长吴景善,其中吴景善和吴景泽是亲兄弟。日本人对吴景善等人进行严刑拷打,打人的木棍有5尺长,镐柄那么粗。隔着厚厚的墙,吴廷显能听见日本兵用大木棍打人的声音和被打者的惨叫声。吴景善被打得最狠,日本兵先是将他打晕,弄醒后接着打,直到他的腿被打折。侥幸的是,吴廷显没有遭受这次折磨。
在石各庄仅被关了一天,转天,他们4人被日本兵用汽车送到固安县城,仍然被关押在日本兵的据点里。在这里,又相继有吴景奎、吴廷和、吴志田、孟庆云、孟宪学等人被送来。至此,李各庄村共有9人被抓。加上附近其他村子的人,一共32人,都是壮劳力。大家都在担心,没有了他们,家中的妻儿老小可怎么活呀?
虐待惨无人道
在固安县被关了三四天后,吴廷显等32人又被日本兵用汽车“运”到北京,接着,又从北京倒火车送到天津塘沽。
60年后的今天,吴廷显老人忘掉了很多事情,但仍然清楚地记得当年在塘沽被关的21天。老人说,那哪是人过的日子呀,太遭罪了,他是一天天掰着手指头过来的。
老人只知道那个地方靠近海边,因为能听见很近的小火轮的呜呜声。那里是个集中营,高高的院墙内,像关犯人一样关押着2000多名中国劳工。院子周围是高高的围墙,墙上驾着电网,炮楼上还站着荷枪实弹的日本兵。有人不堪忍受折磨,想在深夜偷偷逃跑,结果被日本兵开枪打死或被电网电死。第二天,日本兵就召集所有劳工去看那些同胞的尸体“以儆效尤”。每次有人因逃跑被打死,日本兵在“展示”完毕后,就让中国劳工将尸体抬走,参加抬人的中国劳工会被“赏赐”一碗水喝,但是,水里掺杂着死去同胞的鲜血,这些屈辱的劳工们不得不把眼泪吞到肚里,把血水喝下去。
他们32人被关押在同一间大板房里不让出去,大小便就在屋内的一个角落解决。在这里,他们经受了非人的折磨。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已经是冬天了,晚上睡觉时,大家只能一个挨一个地坐成一圈,靠体温相互取暖。每日三餐,每4人仅给一碗萝卜汤。更惨的是,21天里,他们32个人只在第一天得到一壶水,此后直到再次被押走,日本人再没给送过一回水。期间,有人实在忍受不住,渴得快要死掉了,见到有人小便后冻成的“冻柿儿(冰凌)”,迫不及待地拿起来吃下去……
在塘沽被关押的日子里,这些青壮年都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每个人都在想,说不定哪天,自己会被冻死、饿死、病死,或忍受不住逃跑时被打死。死亡无时不在。他们猜测自己是被押来当劳工,但到哪去做劳工,没人告诉他们。
在塘沽被关押的第22天早晨,吴廷显等人照例喝过萝卜汤后,被日本人叫了出来。在日本人的押送下,一个挨一个地走出集中营,这次他们终于看到了大海,但是,没走多远,他们就被押上一艘小火轮,至此踏上去日本的痛苦之旅。
吴廷显所在的那艘小火轮上一共“装载”了200多名劳工。看着周围的茫茫大海,吴廷显绝望极了。这一去,不知还能不能回来!妻子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日子怎么过呀!也许是认为“犯人”无法逃走的缘故,在船上,日本兵对他们的看管相对松了,每餐饭还发给他们每人3个窝头,水也够喝了。
在汪洋大海上漂泊了整整14天,小火轮靠了岸。他们被告知日本到了。在岸上,有识字的人看见路边的地名牌上写着“九州”二字,不识字的吴廷显将这两个字深深地记在脑子里。他想将来有机会逃出去的话,好认识回家的路。在九州,劳工们还被强制洗了澡。在他们洗澡的时候,他们随身穿着的衣服全被拿去洗净消毒,这是劳工们得到的最高级别“待遇”。后来他们得知,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日本人怕劳工们把病菌带到日本的国土上。老人说,这些侵略者,自己活得这样在意,却把中国人不当人看。
在九州靠岸时,天色已晚。转天早晨,又上汽车出发。当晚,他们被运送到一个叫“仁和村”(音)的地方。在这里,他们依旧住的是大板房,随时随地都有人监视。每天早晨6点起床,吃过饭后,便统一到山上去刨铁矿石,干活的时候,他们用的是几十斤重的大钢镐,一般人举起来都很吃力,何况他们这些饱经折磨、又吃不饱的劳工呢。日本人监视着他们,干慢了就会挨打。最难以忍受的还是那难吃的豆饼。那种东西很难吃,像是做豆制品后剩下的废料,在中国,老百姓都拿这些东西来喂猪,日本人却拿来给劳工们吃。豆饼很难消化,加上劳工们身体虚弱,不久,很多人开始拉肚子。
生病死里逃生
在日本,劳工们最怕生病,生了病就意味着很可能会死亡。同去的劳工中,有一个姓李的懂得些医术,就被当成了大夫。劳工中有人生病了,就可以找他看病,但看了也没多大用,因为根本没有药。有一次,吴廷显病了。他特别难受,连着7天7夜没吃没喝。眼看着生命危在旦夕。后来,他被选到病号房,里边躺着七八个人。那个姓李的“大夫”帮他挤出一个缝来,把他放躺下,用被子盖上。几个小时后,他出了一身汗,被子都被湿透了。后来,他的病竟渐渐好了。老人曾想自己可能活不下去了,但总算是死里逃生。
在劳工中,死人是常事。劳工的尸体被抬出后,到附近的荒地上随便挖个坑埋掉,连个记号都不留。有一天,吴廷显听到外边喊:“吴景善,抬人去。”等吴景善回来后,他们才知道,抬走的人是同村的吴秀峰。他也是拉肚子死的。
跟吴廷显同屋的还有一个叫宋克己的,二人从固安到日本,一直在一起,日久产生了友谊。但是,宋克己不幸病死在日本。回国时,吴廷显找日本人领回了宋克己的骨灰盒,带回老家。宋克己也不识字,平时只说自己是“刘离村”(音)的,吴廷显回国后一打听,还真有这个村,他的表叔跑去送信,那村上来人取走了宋克己的骨灰盒。就是这个骨灰盒,成了律师极力寻找的目标,因为它可能是这批劳工在日本非人生活的最有力证据。
解脱日本投降
战争是残酷的,这一点吴廷显老人是见证人之一。1945年8月6日和9日,美军分别向日本的广岛和长崎投下了两颗原子弹,一时间生灵涂炭。吴廷显记得当时是在晚上,他明显感觉到大地在晃动。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告无条件投降,劳工们的苦日子终于熬出了头。屈指算来,吴廷显离家已有13个月了,他盼着能早点回家。
1945年阴历腊月,吴廷显和吴景善、吴景泽兄弟俩一起回到了日思夜想的李各庄村。仿佛在有意考验他们的耐心,那次回家的路特别曲折。吴廷显至今仍记得,他们先是坐了1个小时的汽车,又坐了一天的小船,接着坐了两天两夜的火车,下火车后就上了船,又坐了5天5夜后,才到祖国天津的塘沽;在塘沽,他们又乘火车到天津市区,再从天津坐火车到达涿州,从涿州到家没有交通工具,他们只能步行。虽几经周折,但他们丝毫不感觉疲惫,50多里地,他们一口气走到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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