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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常说,未来是属于孩子们的,但有些孩子从一出生就注定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未来。他们就是那些吸毒者的孩子———由于母亲吸毒通过母体传递毒素而导致天生成瘾,或先天畸形过早夭折的小生命。
这是一个非常沉重的话题。一直到现在为止,官方都没有一份详尽的资料记载有关“白粉儿”的相关数据。可是另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这些不幸的事情确实在发生。这些可怜的孩子几乎没有能够顺利活下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应该给予关注。因为,无论身为父母的有多不负责,毕竟这些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是无辜的,毒品的魔爪真的不应该伤害到他们。
“毒婴妈妈”:“我真的是在作孽”
母亲是伟大的,孕育生命的过程是神圣的可是,“毒婴”却是个例外。“毒婴”的母亲给予他们的除了不幸还是不幸。26岁的方惠是个不算太漂亮的女子,高中文化。应该说,她能最终下定决心接受采访确实需要很大勇气。原因很简单:她有三重“身分”:一个曾有4年吸毒史的女人、一个被毒品害得曾经生育过死胎的母亲、一个靠自己拯救自己的戒毒者。
“毒品真的是太可怕了。”这是方惠见到记者后说的第一句话。虽然戒毒已经两年了,可是毒品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还是可以看得到。“只要是吸毒的人,没有不想戒的。我吸毒4年,是我男朋友带我‘上道’的。我们俩原来是同乡,1998年一起到了天津。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和毒品打上交道的。(苦笑)是不是挺傻的?想想这几年,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活过来的。我和他在城区的边上租房子住,每天只要是清醒的时候,脑子里只想一件事———今天怎么样去弄钱买‘4号’(海洛因的一种,纯度可达98%),本来我们俩都还有工作可是自从沾上毒品,我们就都没心思想这些了。那时,我们俩每人每天都要注射1克毒品。为了弄钱我干过发廊的按摩女,也在娱乐场所坐过台。前年春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可是一直还在吸。直到快要生的时候,我们才犹豫起来,怕去医院被人发现是吸毒人员,况且我们也没钱去医院。当时不知为什么,都到了那个时候了,我和他居然都不懂得担心和发愁,竟然还天真地觉得不去医院也没什么,找个‘黑医生’接生就是了。现在想来真是一点人性都没有啊,真不配当父母。孩子就是在我们租住的那间简陋的小平房中出生的,我一看就差点晕过去,我男朋友也是目瞪口呆,就连那个接生的‘黑医生’都吓得够戗:孩子身上是灰色的,早已经死了。从头到脚还没有我的小臂长,头只有成人的拳头大小。接生的人不知道我们两个人都吸毒,只是摇摇头就走了。可能是这个不幸的孩子深深触动了我(至少是在当时),我躺在床上大哭:‘真是报应啊,我这简直就是在作孽啊!’他也抱着我泪流满面。我们心里都明白,孩子死在我的肚子里肯定是吸毒的缘故。”
“男友处理完孩子,对我说:‘趁着吸的时间还不算太长,咱们还是戒了吧。’听到这句话,我当时特感动,突然觉得我们还‘有救’,他还能懂得为我们两个人的将来着想,再想到胎死腹中的孩子,我坚决地答应了。可能好多人不能理解,觉得戒毒不是想当然的事,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这种经历。亲眼看到由于自己的过错害死自己的孩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冲击和震撼,一般人绝对想象不到。我们一起出去买了些干粮和水,放在床上,然后我们用了将近半天的时间把自己锁在屋子里,互相用绳子捆好,然后移动到床上,打算彻底戒掉毒瘾。那段时间,真的是生不如死。我们从床上滚到地上,又从地上滚到墙边,太难受了就用头撞墙,好像都不感觉疼,只是想通过折磨自己来减轻一点痛苦,经常是把自己弄得头破血流。整整9天,每天我们几乎都是在这种状态下度过的。饿了,就趴在地上啃干粮,渴了,就蹭到床上把水瓶弄倒,然后舔洒在床上的水。”
“在‘阎王爷’哪里转了一圈,我们侥幸活了下来。后来我们离开了那个地方,和以前所有的所谓‘粉友’断绝了联系,搬到了另一个地方去住。再过几天,我和男友就要回老家了,我们双方父母都不知道我们的过去,都在等着我们回家我们想好了,回去以后我们就结婚,经过了这种劫难我们还能在一起,已经是太不容易了。结婚后,希望我们能有一个活泼健康的孩子……”
【产科医师】“毒婴”并不少见命运都很悲惨
本市“毒婴”究竟有多少?国际妇产科联合会委员、中华医学会委员、天津中心妇产科医院急症科副主任石光的回答是:“具体数字根本就无法统计,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毒婴’并不少见,而且‘毒婴’的命运都很悲惨,很少有能活下来的。”石光副主任介绍说,仅就中心妇产科一家医院来说,基本每年来这里生孩子的产妇占全市的40%左右,其中有一部分就是曾有吸毒史或一直接触毒品的产妇。光是他自己就遇到过好几次产妇分娩出“毒婴”的情况。
在剖腹产手术的前夜,她向医生承认了自己吸毒,原因是担心上了手术台后麻药不起作用。没想到麻药虽然起作用了,可生出来的却是个畸形儿。
这是石光副主任遇到的第一个“毒婴”。29岁的王红和她的丈夫都是本市人,从入院那天起,护士们就发现这小两口平时根本不怎么说话,经常是互相愣在那里对望。而且差不多每天深夜这对夫妻都是同时去卫生间,而且还是同时出来。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最终确定要为孕妇做剖腹产手术。在手术的前一天深夜,王红找到了正在值班的石光副主任,犹豫很长时间,才吞吞吐吐地说出自己到现在为止一直在吸毒的事实,并且承认每天深夜和丈夫一起去卫生间就是一起吸毒。而让她不得不把这个情况说出来的原因是她自己非常害怕,怕一旦上了手术台,常规用的麻药对她不起作用。孕妇持续吸毒一直到手术前,这让石光副主任非常惊讶。第二天,手术开始了,由于重新制定了麻醉方案,手术非常成功。可是,当医生端详这个刚刚出生几分钟的小生命时,却惊异地发现孩子的小手少了一根手指,而且双腿外翻。虽然婴儿生命体征正常,可却是一个畸形儿。石光副主任说,这种情况肯定是吸毒造成的。看到孩子这样,初为人父母的小两口竟然没什么“感觉”,只是轻描淡写地表示放弃给孩子治病。“这种畸形如果不矫正,以后就会伴随孩子一辈子,可他们却视而不见,大人惹的祸累及孩子一生,这孩子的命够苦的。”说完这句话,石光副主任叹了口气。
一对夫妻隐瞒了吸毒的事实,妻子“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可是刚过几个小时,毒魔的痕迹就显露出来:婴儿全身抽搐,眼泪、口水不停地流,还不断打哈欠。可怜的孩子一出生就染上了毒瘾。
“这个孩子一看症状就知道是天生成瘾的‘毒品婴儿’,可是孩子的父母死活也不承认。”石光副主任说,“对于这个婴儿,我的印象特别深。当时孕妇来到医院,除了瘦弱一点之外几乎看不出和常人有什么区别,不过看她丈夫倒是有些‘特点’:长头发,身上刺花。可是当时真的没往吸毒那方面想,家属也没和我们说什么。分娩当天相当顺利,是顺产,孩子也很正常。可是刚过几个小时,孩子就有了特殊的‘反应’:抽搐、流眼泪和口水,还打哈欠。我当时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孩子会不会是‘毒品婴儿’?当我询问这对夫妻的时候,他们一口咬定从来没吸过毒,并且反过来安慰我说:‘没事,大夫您就不用管了,孩子就交给我们吧。’然后就不愿意再让我们的医生和护士接触他们的孩子。后来我发现,每当孩子出现抽搐等症状,只要喂母乳很快就会平静下来。这是很典型的婴儿天生成瘾的症状。过了几天,他们就把孩子带走了。要知道,这种情况如果处理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孩子若不及时治疗,很可能活不了几天,真是太可怜了。”
【寻访“毒婴”】隐藏很深难觅踪迹
真的就没有活下来的“毒婴”吗?如果有,究竟在哪里?听到这个问题,石光副主任笑了:“说实话,不排除‘毒婴’有存活下来的可能,但是找到他们就绝对是不可能的了。如果能找到的话我们早就找了。按规定,产妇在我们这里生完孩子,我们是一定要进行回访的,以便对产后护理进行追踪。可是,只要是吸毒人员来我们这里,从住院登记开始直到出院用的都是假姓名、假地址和假电话号码。光凭一个孩子出生时的脚印根本找不到他们。我们已经试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每次都是电话是空号,地址根本不存在。其实这些孩子生存的几率很低,就算能活下来,跟着吸毒的父母也不会有好日子过。”
从戒毒中心反馈回来的消息也从侧面证实了这个情况,自愿到戒毒中心戒毒的人几乎100%用假信息登记,从1992年戒毒中心成立开始至今,对于自愿戒毒者的回访就几乎没有成功过。偌大的城市,“毒婴”带着与生俱来的,也是本不应该他们承受的痛苦隐身于其中,只不过他们隐藏的太深了,给人一种消失在空气中的感觉,好像这些可怜的孩子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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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2月,一个刚出世就毒瘾发作的婴儿,经宁波市戒毒研究中心的精心治疗,现已戒断毒瘾。经诊断,婴儿的毒瘾系被动吸食海洛因所致。经有关人员调查,婴儿母亲是浙江某地的一名司机,她在3年前就已吸上毒品,每天吸食海洛因超过0.4克,有时还注射毒品,曾先后两次去某戒毒机构戒毒,但毒瘾发作又重新吸食毒品。去年下半年,她怀孕后,继续吸食海洛因,造成婴儿被动吸食海洛因上瘾的后果。
2001年12月,一名刚出生就出现毒瘾症状的小男婴在广州一七七医院被治愈。祸因是婴儿拥有吸毒的父母。据该院戒毒专家卓主任介绍,尽管这个婴儿的母亲早在分娩前就进行了戒毒,但因其体内含有较高的海洛因毒素,母乳喂养还是会将海洛因通过乳汁传递给婴儿,有吸毒史的母亲禁止给婴儿喂奶,以免婴儿再一次“成瘾”。据悉,类似的“母体传递的海洛因成瘾婴儿”,该院近几年每年都会收治3~5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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