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网消息:11日,天津市普降中到大雨,东丽区局部地区还出现了暴雨。
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以及细密的雨丝,记者不由惦念起住在“破烂儿村”的圆圆来:此时的圆圆或许正在屋里躲雨吧?她家那间用铁皮“包”起来的房子能否禁住这场风雨的“洗礼”?这场降雨会不会使那里本就糟糕的卫生环境更加恶化?圆圆以及村里的其他孩子的生活环境会不会因此而雪上加霜?
初见圆圆一周前,记者从东丽区的大毕庄镇徐庄村车站,下车后步行30分钟,就到了在整个大毕庄镇中尽人皆知的“破烂儿村”。
就是在这里,记者第一次见到了圆圆,她当时穿着一身浅绿色短裙,一头短发,大眼睛双眼皮,有一点点黑,不足一米高。记者看到她时,她正拿着一瓶饮料从一辆卡车前飞快地跑过。记者忍不住惊呼一声,可她却不以为然,在马路对面回过头来,朝记者甜甜一笑。在她背后,堆放着成百上千个黑塑料垃圾桶,瘦小枯干而又脏兮兮的圆圆就像一只可怜的流浪小猫……
记者追上前去,递给她一根棒棒糖。此时圆圆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怯怯地伸出小脏手,接过棒棒糖后飞快地将手缩回,脸上绽开羞怯的笑。为了表示感谢,圆圆将手中一直攥着的饮料瓶递向记者。记者看到,这居然是一瓶“科罗娜”。“科罗娜”多现于城市酒吧中,在众多高级酒水中,它不算太贵,但也要10元左右。这里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消费能力吗?
记者又仔细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是“旧瓶装新酒”,瓶子中装的是一种橙红色的“汽水”。村子里一位开小卖部的本地妇女告诉记者,瓶子是回收过来的,瓶子装的饮料是从村子附近的批发市场里批来的,小卖部卖5毛钱一瓶。
“村子中的外地孩子都喝这种饮料,而本地孩子从来不喝,他们都喝‘可口可乐’。”
圆圆家的铁皮房
跟着圆圆,记者来到了圆圆的家,圆圆一溜烟地跑进院子中的一间铁皮房子,不肯出来。圆圆奶奶今年已经75岁了,她操着浓重的方言说:“这孩子还跟你们不熟呢,认生。”
老人带记者进了铁皮房子,圆圆此时在一张半米高的大床上,她蜷缩在墙角看着记者。铁皮房子是用砖红色铁皮“包”起来的,不足6平方米大,没有窗户,极其闷热。一张大床占据了屋子的三分之二,两个人站在屋中已经显得很局促。铁皮房里没有桌子,很多东西零零散散地堆放在地上。
圆圆奶奶说,他们一家来自河北沧州,因为在老家种地挣不到什么钱,儿子儿媳便来到这里谋生,至今已有五六年了。记者此时得知,圆圆全名叫郭圆圆,今年刚4岁半,她还有三个姐姐,最大的13岁,都在老家呆着,圆圆父母在这里挣钱供她们上学。
“今年过年,圆圆闹着找妈妈,我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从老家来到这里,一直住在这间铁皮房里,屋里的东西都是花低价买来的。”圆圆奶奶说。
记者注意到,狭小闷热的屋子里没有电扇,床上的一把大蒲扇应该就是圆圆和奶奶用来消暑的惟一工具。出了这院子横穿过马路,对面小院里靠角落的一间小房就是圆圆父母居住的地方。这间混凝土房比铁皮房稍大一点,同样没有家电。
圆圆妈妈说,即使是这样一间房,每个月的租金也要几百元。房间被门口搭建的一个小饭厅遮住了光亮,虽然是白天,屋里还是黑漆漆的。卧室门外的饭厅是他们自己搭建的,不算结实,墙皮已经脱落。在饭厅一角的小桌上,供奉着一尊30厘米高的财神爷,这在几平方米大的小房里已经算是比较大的陈设,隐隐透出圆圆一家渴望富裕的心情……
圆圆父母的工作
接近中午12点的时候,圆圆有些饿了,围着妈妈打转。但妈妈一直在工作——整理着圆圆爸爸带回来的“材料”,没有闲暇理她,圆圆很知趣地躲开了,看来这种状况经常出现。快两点了,圆圆妈妈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她这才到村中的市场上去买菜。在村子里,很多人家的午饭都因“工作”而被拖到下午,所以此时的市场仍旧很热闹。许多当地人摆摊卖的熟食价格很便宜,5毛钱就可以买一饭盒的葱花炒血豆腐,1元钱就能买到一大份素菜……
在有限的几种主食中,圆圆妈妈选了窝头。一位摊主告诉记者,这些外乡人很少买菜做饭,他们都买最便宜的菜品,对付着填饱肚子而已。
总算可以开饭了,一家五口人围拢在饭厅的圆桌旁,将狭小的饭厅挤得满满当当,再没有可落脚的地方。圆圆有些迫不及待,虽然窝头有点干,但她还是卖力地咀嚼吞咽着,面前的碗里是长辈们夹来的菜,豆腐、芹菜还有西红柿鸡蛋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小家伙头也不抬地吃着。没有汤,大家便将茶缸里的清水倒在碗中,算是自制了菜汤。记者注意到,茶缸是很多年前的那种铁皮缸,大概很长时间没有擦过,外皮有些黑。
圆圆打了饱嗝,脸上出现很满足的神情。饭后,圆圆妈妈继续着上午的工作。她将丈夫拉来的废品分类、打捆、过秤,再由圆圆姑夫将它们按类别码好,几个人都干得熟练而麻利。下午3点的日头火辣辣地烤着大地,几个人都已大汗淋漓。
圆圆奶奶则坐在院子外的一块大石头上,从自己脚边一堆堆挑剩下的废品中寻找可以再次回收的东西。奶奶说,在这里没有什么“垃圾”、“废品”,大家管这些东西统称“材料”,只要可以挣钱糊口的,就是“宝贝”。
此时又一辆小卡车开来,这是市里的工厂送来了下脚料———满满一车粗粗细细的塑料管子。圆圆的父母从车上卸下材料,检验质量,讨价还价,然后重复着打捆、过秤、码放的工序……就这样,院子里的“小山”越堆越高。
半哑圆圆的寂寞
大家都在忙碌着,只有圆圆无所事事,闲得发慌。她漫不经心地四处游荡,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硬塑料管在手中摆弄起来。不远处,四五个村中的外地孩子正在嬉笑打闹,但没有人过来和圆圆玩,圆圆的眼里充满了羡慕……
记者对圆圆说:“怎么不去和小朋友玩?”圆圆不说话,只是笑,然后跑向奶奶。圆圆奶奶告诉记者,圆圆的3个姐姐都是漂亮健康的小丫头,惟独圆圆不怎么会说话。
“她这里有毛病,跟咱们不一样,话说不清楚,医生说,要想治好需要很多钱。”奶奶指指圆圆的嗓子,“她不会说,但什么都懂,很聪明。”
圆圆不好意思地扎进奶奶怀里,拉长声音模模糊糊地喊:“奶——”记者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圆圆一直都不说话,只是甜甜地笑,可不管笑得多甜,她也还是寂寞的,因为其他孩子不会和一个半哑的小孩做朋友。
下午4点半,圆圆姑夫开来自家的车——一辆白色的福田小卡,这种车村子里面的很多“破烂儿王”都有,是用来将成批的材料送往正规的废品回收厂的。
“据说厂子在河北省雄县,这么远的路,用三轮车送材料肯定是不行的。我们家这辆车是向亲戚朋友借了两万多元买的,其他的‘破烂儿王’很多都是这种情况,也有几户合买的。”圆圆妈妈说。
过了一会儿,材料被全部装上车,圆圆妈妈说,车上装了足有3吨的材料。然后,她就跟车走了,圆圆感到很伤心,站在街边跺着脚大哭,嗓子里呜呜地不知在说些什么话,泪水甚至将小脸上的灰尘“和”成了泥。
然而,哭完之后的圆圆依然只能自己和自己玩,她继续摆弄着那根塑料管。圆圆爸爸叹了口气说:“我们天天都围着这些材料忙,根本没时间管孩子。”
难道圆圆一辈子就在这个“破烂儿村”里生活下去吗?对于这个问题,圆圆爸爸说:“我和她妈打算明年就送她回老家上学,我们当然不希望她像我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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