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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1号晚上37岁的中国籍女商人赵燕在美国和加拿大边境尼亚加拉瀑布附近的彩虹桥游玩的时候，无故遭到美国国土安全部官员的殴打。7月26号，中国外交部部长李肇星与美国国务卿鲍威尔通电话，中方要求美方立即对此案进行认真彻底的调查，并严惩肇事者。在美国为什么会发生无辜的中国公民被殴打的事件，残酷的施虐者会受到严惩吗？另外中国公民应该如何在美国规避危险？今天我们演播室就请到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的卢建平教授和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美国问题专家阮宗泽先生。
事件触目惊心
主持人：两位我们看赵燕事后照的一张照片，可以看到她两个眼睛都非常肿，据她所说左眼几乎已经无法看到东西了。赵燕说自己在回忆这件事情的时候，有一种被深深侮辱的感觉，从照片上看应该说她伤得非常重，两位看这张照片之后，有什么感受，卢先生。
卢建平：直观地说她肯定是受到了非常严重的暴力侵害。这种行为法律上给它定性可能有好几个名称，比如说警察暴力，或者说暴力侵害，但是我想可能用一个更加确切的名称叫做酷刑。就是说是在美国国土安全局的官员，在履行公务的过程当中，就是他不是一般平民，他是公职身份，官方身份，对一个无辜平民，在进行所谓的犯罪调查或者说犯罪嫌疑的调查过程当中使用了这种暴力侵害，我们说照片上看到的赵燕头部面部种种的程度就表明暴力侵害的痕迹有多重。按照联合国禁止酷刑公约的定义，就是只要你的官方人员的蓄意的侵害行为，给被害人造成了剧烈的身体的或者精神的痛苦，这就构成酷刑。
阮宗泽：我是看到这个照片非常震惊，因为美国我们一般都知道，它自称也是非常讲究人权讲究自由讲究安全的这么一个国家。在没有完全弄清事实真相以前，对一个无辜的女性施加如此严重的暴力侵害，我想这个事情非常令人触目惊心。
主持人：我们从事件的报道中说，警察说怀疑她是贩毒的分子。但是即便咱们退一万步讲，即便她是在没有经过证实之前，能不能对一个，不管是哪个国家的公民采取这样的措施。
卢建平：那么在本案当中我们说，赵燕只是作为一个普通游客，在一个对普通游客开放的公共区域，所以即便是在她的周围或者说是在她之前发现了比方说有涉嫌贩毒的人员，或者说这个贩毒人员交代可能还有同伙，那么你在没有相当的充足的证据支持的情况下，你不能怀疑说在场所有的人都有贩毒的嫌疑。在我看来在这种情况下，美国国土安全局的这个官员叫罗德斯，他的很多做法都是我们讲的过当的或者是不必要的。你比如说他只是在听说了前面抓住的这个毒贩，说他可能还有同伙，开门一看可能正好外面有那么几个游客，所以他可能本能会就怀疑这几个人可能是涉嫌贩毒。
主持人：我们就假设一下，假如他推开门看到门口恰好是几位白皮肤的西方人的话，他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会不会还是做出同样的做法？
阮宗泽：我觉得是这样，也可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我们也不能讲他完全专门针对有色人种。因为即使美国自己的公民，因为美国没有多数民族，都是少数民族组成的，所以也可能发生在美国人的身上。但是像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中国女性赵燕的身上，而且施刑的手段是如此的残酷，而且就是说在完全没有搞清楚事实真相，我觉得这也是所谓的叫做滥用自己的权力。因为我们知道美国它现在，特别是“9.11”以后成立国土安全部，已经成为一个超级大部，而为了保护所谓的美国安全，这个超级大部被赋予了相当大的权力，而执法的人员比如像罗德斯，他已经出现滥用自己权力的这么一种倾向。
美国得了恐怖后遗症
主持人：我们再看跟着赵燕一块儿回顾一下她当时所经历的噩梦一般的经历，她说警察先是拿胡椒剂喷我的眼睛，然后揪我的头发，我下意识蹲下，他就开始用皮鞋踢我，这时候又过来了三、四个警察，他们同时都用脚踢我，把我踢后再把我的手背过去用手铐铐上，推进一个房间，当时我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要死了，我的鼻子被踢出了血，眼睛很痛，什么也看不见，我的英文不好，可是尽量说明我的游客身份，要求他们找中文翻译，但是没有人理我。我们简要地看这个过程，这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事件，怎么定义它呢？
从我们现在报道的情况来看，赵燕是一个女性，手无寸铁，罗德斯，至少我们没有看到他的照片，但是我们可以想见至少是一个身强体壮的男性，而且他肯定带有各种各样的警械。赵燕在接受这个警察的询问的过程当中，她毕竟没有暴力反抗，她没有逃跑。所以，你上去就用胡椒剂来喷她的眼睛，那么这个时候我们说她已经是失去抵抗力了，一般人本能的反应就要拿手去捂自己的眼睛，你再抓住头发把她往墙上撞，撞完以后她是本能地下蹲，或者说，按照其他旁证的材料看到她已经是跪到了地上，是面对着警察跪在地上，这个时候她已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还揪住她的头发，拿膝盖顶她的头部，把她的头往地上摁，这是什么情况，这就是典型的暴行。
阮宗泽：如果简单地讲就是严重地侵犯人权的行为。
主持人：我们再看因为通过赵燕事后一系列的追述，我们能不能分析这里边有一些误会的成分在里边，比如说赵燕说因为她们住的地方下榻的旅馆和彩虹桥应该说步行只有十多分钟的时间，他和几位同伴一起到那儿去照相，据她回忆说，她们为什么要贴近罗德斯所在的房间，是因为她们看到里面透着光，而且她们看到里面有几个警察在里面，有个黑人躺在地上，而且那几个警察向他们招手，他们出于好奇就过去了，过去之后，忽然有几个警察冲出来，冲出来之后除了赵燕之外的其他几个女性的团员马上就走开了。但是赵燕说她为什么不走，赵燕觉得警察是不是让我过去帮忙，另外觉得我没有做错什么，我为什么要走呢？而且赵燕说我觉得那个时候转身跑掉是很危险的。接下来就遭到了我们刚才所说的暴力对待，是不是这里面也有一些误会的成分在里面？
阮宗泽：可能用误会一词已经不足以涵盖这个事件的性质，而且像这样的事情应该说近几年在美国频频发生，出现这样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美国本身国内政治的这种变化。现在大家说的比较多的就是9.11以后美国因为自己感到自己不安全了，所以采取了很多加强安全的措施，但是加强安全的措施，这个在美国本身也存在强大的这种辩论，就是你这种安全措施在多大程度上已经侵害到个人的自由和安全，已经伤害到他人的自由和安全，我觉得这个矛盾现在是越来越突出。
卢建平：我同意你的说法，刚才阮所长说的，在我看来美国现在肯定是得了一种“病”，我把它定义为叫做9.11后遗症，或者叫做恐怖后遗症。就是说这个事件经历了以后，对美国，包括美国的本土安全、美国的国家利益，包括美国公民的自由都有一种过分的敏感。所以它现在采取了很多措施，我们说从国际层面来看，它对伊拉克实施的所谓攻击，它自己定义叫做自卫，但是按照布什的说法，这个叫做先发制人的自卫，就是你还没动手，我这儿有一些苗头或者说有一些我认为成立的痕迹我就开始打你，叫先发制人。罗德斯的所作所为按照我的看法也是属于一种先发制人的，而且完全是不适当，是过度的这样一种反应。
阮宗泽：但是在这儿我们也应该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细节是什么呢？当下我们在谈论9.11以后美国受到的恐怖威胁，但是赵燕这个事件的细节恰恰跟恐怖事件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发现了可能有走私毒品或者是贩卖大麻这样的，它跟恐怖事件是没有关系的。从这个角度我们可以设想，实际上美国国内的执法机构，就是说在执法的过程当中确实存在侵犯人权的现象，当然我不能说普遍存在侵犯人权的现象，但是有相当多的证据表明这种现象并不完全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对人权这样地不尊重
主持人：我们知道在各种场合美国人都说自己是最尊重人权的国家，为什么恰恰是他们自己的执法人员对人权是这样地不尊重？
卢建平：从我们这次所碰到的赵燕的案件，我们可以看出，美国人在很多具体的问题上是说一套、做一套。比方说酷刑公约里所严格禁止的这种酷刑行为，那么我们经常可以在电视媒体，在文字媒体我们经常可以看到，比方说警察在高速公路边追一个黑人的什么违章驾驶，或者说追一个所谓黑人嫌犯，摁住以后拳打脚踢。我们说这次可惜的就是赵燕被殴的这个事件，没有一个暗藏的摄像机的镜头把它录下来，如果录下来的话，我想这个事件对美国的所谓人权形象，可能可以给它填上很浓重的一笔。
阮宗泽：当然除了刚才我们讲到从政治法律这方面来分析这个事件以外，其实我觉得也不排除罗德斯本人他的素质是非常地低劣。对不对？应该说他是一个执法人员。
卢建平：有没有必要给他做一个所谓的人格检测。
阮宗泽：对，他有没有资格甚至，作为执法人员，美国国土安全局的工作人员，这个资格可能都令人怀疑。
卢建平：但是你说到这儿，让我想到一个观点，也是一个美国很有名的思想家他说的一句话，叫汉娜·阿伦特他说的一句话，他说权力是容易被滥用的，但是被滥用的权力绝对不是一个个人的行为，滥用权力绝对不是一个个人的事情，它是一个制度化的一个系统的事情。就是说它带有相当的普遍性，它不是完全取决于个人素质的。
主持人：我们从赵燕这件事可以让我们回想起来也是在美国发生的中国公民被虐待的一系列的事件。比如说发生在2002年的8月，在美国纽约一个地区发生了一起事件，就是有一位72岁的老先生，他是中国的一位教师，他去美国探望他自己的孩子，父子在停车的时候，因为违章停车和警察发生了冲突，那么闻讯赶来8辆警车，20多名警察，对这父子俩当街暴打之后，又把他们逮捕。再往前一年，2001年中国移民美国有一个叫曹显庆在和社会工作者，还有警察的争执过程中，被警方认为拒捕而开枪击毙，这个事件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结论。通过刚才我举的那两个例子，我们可以看到虽然以前也发生过一系列的中国公民在美国遭到美国执法人员严重侵害的事件，但是似乎并没有一次像赵燕事件这样受到这样高度的关注，这是为什么？
阮宗泽：有几个原因，第一个现在因为随着改革开放政策的推行，中国公民到境外去不管是务工、学习、旅游、居住、投资、经商，这样的活动越来越多。有一个统计材料表明，在刚改革开放的时候，每年出入境的人数只有20万左右，到现在，到去年已经超过2千万人次，随着大规模的人员流动，与之俱来的风险在增加，我们涉及的各种意想不到的意外事件也会增加。另外，随着领事制度的信息披露制度的健全和完善，我们越来越多地知道发生在世界各地涉及中国公民安全这样多的事情。
卢建平：这个事情我当然还有一个看法，随着我们国家改革开放这些年所取得的成就，中国人自身的权利意识、人权意识也不断地在增长。原来可能到国外去，我们就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我到这儿我只能好像是做受气包来的，如果说我在哪儿受了委屈甚至挨了打，我只能打掉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咽，现在看来这个观点也在变化。人权按照我们简单的看法它是跨国界的，这些权利，这是我作为一个人在任何国度，在任何时间条件下，在任何制度条件下我都应该享有的。
主持人：我们看7月26号中国外交部长李肇星给美国国务卿鲍威尔通电话，中方要求美方立即对此案进行认真彻底的调查，依法严惩肇事人员，而且事发之后中国驻纽约总领馆就中国公民赵燕被殴打一事也发出了相同的信息，我们的问题是除了中国政府通过外交渠道来关注这件事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方法和渠道可以帮助赵燕？
阮宗泽：我注意到中国的外长亲自跟美国国务卿通电话，就中国公民的人身安全和自由受到侵害向美国提出交涉，而且要正当的理由要求，从另外一个方面也说明我们的外交，特别是我们对海外公民的领事保护的意识在增强，而且迅速地增强。我想要说到中国政府能够对中国公民有什么途径来进行保护的话，我想一个最主要的还是领事保护。这个领事保护主要是指根据国际法、国际公约双边的协定或者多边协定的原则，然后要求接受国保护中国公民正当的合法权力，而且可以通过一个外交途径施加影响。
卢建平：我觉得更有效的途径就是在联合国所通过的这一系列保护人权的法律文件的框架之下，按照美国的法律程序聘请律师向美国的法院提出诉讼，那么现在我们看到，这个工作正在进行当中，一个就是美国的检察机关，好像是纽约州的布法罗法院已经受理了对洛德斯的刑事指控，罪名是……
主持人：违反他人公民权利。
卢建平：这个翻译可能不太恰当，可能就是侵犯他人权利，侵犯他人人身权利的这样一个笼统的罪名。按照我们国内的说法可能定伤害罪。但是我觉得因为洛德斯的身份，他不是普通平民，他是官方的身份，而且他是在履行职务的过程当中他所实施的这个行为。那么对于他的这个行为，按照1985年有一个叫做《中美洲国家禁止酷刑公约》的规定，官方身份的人员在进行犯罪调查这个过程当中，你对被调查人使用了暴力侵害造成了不必要的身体精神的这种损害，这就构成酷刑，所以我还是觉得他的这个行为就是一个酷刑行为，就是应该受到美国国内法，受到国际社会普遍一致谴责的。
主持人：我们看目前法庭允许罗德斯以5万美元保释，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洛德斯会受到严惩吗？
阮宗泽：我想肯定会展开调查，这个保释，应该说正式的法律程序已经启动了，因为赵燕也聘请了她的律师，我想一定是要追究这个责任的。而且当然我们也非常关注这个事情，通过这个事件能够一定程度上检测美国的法律是不是正如它所说的，能够将违法者绳之以法，是不是依法办事的这么一个国度。
中国公民如何保护自己
主持人：在这个事件里面我们发现有一个细节，就是赵燕因为她英文不好，所以不能够很好地保护自己。对于很多将要走出国门的中国人来说，应该有什么可以防范、保护自己的措施。
阮宗泽：我觉得很重要的一条，大家要有风险意识，一定要有风险意识，尽管你是到发达的国家，因为有些人想可能我去不发达的国家才有风险意识，去发达的国家就很放松，其实我觉得风险意识不管你走到哪里，只要走出国门都应该有，我想，有很多自己可以做的、采取的一些措施。第一个很重要，你旅行的时候，证件一定要齐全。另外，要把你所去地方相关的，像中国的大使馆、领事馆的电话，一定要有，我们中国政府现在在这方面特别是提供领事保护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比如最新外交部在机构改革当中重新设立了一个新的司叫涉外安全司，这个就是考虑到中国日益增加对外交往的增多，所带来问题的增多，不管是对国家还是对自己公民，都要有新的机构来维护自己的权利。我想采取这样一些行动，我们在外旅行的时候，最好做好防范的措施。
卢建平：我想可能比风险意识更重要的是权利意识。我在中国我享有什么权利，作为中国公民到国外去，我还享有什么权利。当这些权利受到侵犯的时候，我应该按照什么样的渠道、途径去寻求保护。当然也要注意防范各种各样的风险。我想可以给阮所长做补充的，既然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一个全球化的时代，国际交往日益增加，必要的语言，学习外语这个是非常重要的。
主持人：这来不及，比如说要去一个陌生的国家，你怎么去？
卢建平：但是有一些，比方说最常用的几句话，比如说关于救命，HELP，或者说我是哪国人，我是普通游客，或者说我是无罪的，或者说你无权这样做，就像以前战场上，不论是什么国家的语言，至少教会他这一句话，比方说，缴枪不杀。如果我这里，比方命令你缴枪不杀，你那边听不懂，最后做出了一个不当的反应，我这边就开枪了，以为你是拒捕，对吧？
阮宗泽：要重新再学语言，这个很难，但是还有一个很简单的办法，比如说用一个小条、一个小本，写上比如说我是中国人，如果有紧急情况随时打哪个哪个电话，像这样一些应急措施。
据报道，目前赵燕仍在治疗中，经过几天的调理和休养，她的身体状况略有好转，精神状况也比较稳定。根据最新的消息，本案可能会在本周内进行第二轮审讯，我们希望法律能够严惩肇事者，使身心遭到巨大伤害的赵燕能够得到些许安慰。
感谢收看《央视论坛》。再见。
主持人：董倩
评论员：卢建平、阮宗泽
策划：孙腾越
编辑：孟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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