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网消息:央视《每周质量报告》使中国老百姓空前地关注食品安全这个话题,在一个个令人触目惊心的实录画面背后,暗访记者的生命安全都曾受到极大的威胁。该栏目的制片人吴光秋曾经辛酸地说:“我们采访的对象除了涉嫌造假的,还有涉黑的。有人曾放出话来,要用两百万元来买我们某个记者的人头。”
虽然《每周质量报告》的名气大,但是节目的暗访记者却不可能因此声名大噪———因为是暗访记者所以不可能出镜,更不可能因为某个报道而让自己成为公众人物,继而在某一天有出书贩卖经历的资本,或者成为一个记者型的主持人。他们有着常人不能想像的艰苦和痛楚,用吴光秋的话说,《每周质量报告》的暗访记者为了打进造假的第一线,总是要和被采访者做朋友。当对方真的把记者当成朋友时,记者做的事情却是有违“友谊”的。
吴光秋告诉记者,在《每周质量报告》栏目做暗访的记者都比较专业。他们对存在的危险有一套处理机制,比如:栏目组一般不给记者打电话,因为暗访中接电话肯定不好。“都是记者给我们打电话,如果记者跟我们失去联系超过24小时,我们立刻下现场进行调查。记者毕竟不是警察,警察遇到突发事件,最后拿出证件,说我是警察,是有震慑力的。但记者有什么?可是我们的暗访记者还是乐此不疲,没有一个打退堂鼓的。”
近日,在《每周质量报告》栏目组的帮助下,记者采访了一些该栏目的幕后英雄———他们用着“爱群”、“大学”、“裴贤”、“峥嵘”这样寓意明显的化名,和他们隐忍的化名一样,他们也背负着栏目风光背后的寂寞。
记者兵仁:两顿饭的同情与愤慨
记得有位老师说过,作为一个做批评报道的记者,你千万不能和采访对象的生活走得太近。然而,不亲历事件怎么能得到第一手材料呢?做收购加工病死猪肉的暗访时,我们就在猪贩子家吃了两顿农家饭。
我记得采访的那天正好是农历正月十六,我们来到上苍镇八营村一个姓吴的猪贩子家里,他为我们做了一桌连自己过年都没有这么丰盛的饭菜;在娘娘庙村一个姓李的猪贩子家里,我们吃了一顿家常饭,虽然是粗茶淡饭,但是让我们吃到了久违的新面粉的麦香,他还把过年都没有舍得喝的一瓶好酒拿出来招待我们。
每当我沉湎于身边这些温情中时,总要提醒自己想一想有更多的消费者正在浑然不知地把那些本该销毁的病死猪肉放进口中,一想起那一张张和气生财面孔后面的罪过,不由得会激起一种愤慨!我再次体会到那位老师说过的话,有时候,道义与良心、正义与情感往往是冲突的,这是一种折磨,也是一种考验!
记者裴贤:采访完了才能告诉你我是记者
阜阳奶粉事件曝光之后,政府和老百姓对食品安全的关注是前所未有的。不过还是有一些事需要“捅”出去,但我没想到还是和“奶”有关,而且是在阜阳奶粉事件还没有完全平息的时候。7月中旬,我到河北青县调查酸奶饮料。
采访结束后,一位被曝光的老板给我打来了电话,第一句话是“你为什么不说你是记者”,当时我的回答是“现在告诉你不也一样吗”。随后他便无言。前些天看了一个节目《五环旗下的交易》,当英国的暗访同行告诉被暗访的某位奥委会委员(他手中的选票可以兑换成美金)他们是记者时,这位很绅士的奥委会委员的回答让人哑然失笑:“我知道你们是记者,我这么和你说就是为了揭露这些丑闻的。”
记者卫东:我们遭遇反跟踪
生产果丹皮等山楂制品,本来应该是光明正大的事,但采访中,我们发现这些老板们都很敏感,而且常有惊人之举。一天,我们从茅山镇的一家企业出来,在回去的路上,发现老板开着夏利车跟在后面。拍了很多片子、跟踪过很多人,可被反跟踪的现象还是第一次。后来我们到县城的商业街上换了车才算甩掉“尾巴”。还有一次,一家厂子的老板发短信说:“我知道你们是报社记者。”
记者峥嵘:造假者邀我春节再做客
凡看我们的节目给我们来信的观众,个个恨不得把那些造假者千刀万剐。可是实际情况要复杂得多。其实,你近距离接触那些造假者,并非个个奸诈险恶。就具体人而言,他们有时很淳朴、很善良。他们也对你表现得很仗义,把你当成朋友。但你一转身,节目播了,他们的人生也就毁了。
记得那次在江苏泰兴暗访劣质香肠时,老板为试探我们的身份,故意将有问题的香肠端给我们吃。为了获取对方的信任,我和同事全都吃了。接下来几天,老板一家对我们格外殷勤,采访也进行得异常顺利。分手前,老板娘搂着我的肩膀,千叮咛万嘱咐:“说定了啊,春节一定要来这儿过年,我要亲自给你们做好吃的。”那一刻我的眼泪差一点流下来,匆匆地上了车,逃跑似的离开了他们的家。
记者佳琳:让被访者堵到了门口
我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暗访所经历的惊险,我和同事到山东某县调查使用死母猪肉制造食品的情况。暗访开始很顺利,我们取得了一个老板的信任,拍到了“非常管用”的镜头。但我们不经意问了一句话:“你们这儿还有死猪肉卖吗?”那个老板当时转身就走了。我们“恋战”,又去了另一家工厂。等我们赶回宾馆,发现那个老板带着一帮人,正气势汹汹地守候在房间门口。那会儿,所有拍的带子都在我的包里,只要他们一检查,我们就全完了。
我和同事很冷静地牵制住了老板,把老板支到隔壁房间。然后我迅速把带子藏在窗帘后面。可一想不放心,于是,我又找到楼下二层的服务员,告诉自己遇上了坏人,包里面是大笔现金,请她放在服务台锁好。可一想还不放心,于是,我从后门出去侦查一番,发现没人,迅速打车到了另一家宾馆把包存好。3个小时后,当我和同事在另一个县城会合后,我的眼泪随即夺眶而出。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人在阵地在。
对我们而言,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包括递错一个眼神都可能前功尽弃,甚至威胁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记者大学:危急时曾亮出记者证
在对山东某地非法制售地沟油的调查中,我们进入了一家地下黑工厂,不幸的是,在拍摄时我们被发现了。
当时工厂大门就关上了,工人们全都围了过来,只等老板一开口,就要动手。我被围上来的人推了几把,当时,我刚受伤不久的腿里还打着两根钢针。要是摔到了,钢针肯定会断,说不定这两条腿就废了。
当时我们迅速亮出中央电视台记者的身份,但老板一把将介绍信撕得粉碎,一位同事急中生智道:“我们来之前已跟公安局联系好了,如果12点他们见不到我们,就会查抄这里。现在还有半小时,你们看着办吧。”说完,我和同事拿起机器大步流星地朝门口走去,“逼”得老板过来开了门。老板亲自把我们“送”到县城,但还不死心,安排打手在宾馆门口守着。事情最后惊动了当地政府,我们这才安全离开。
记者大学:被审问时反守为攻
在揭开山东省德州市一些个体扒鸡厂用病死鸡做扒鸡坑骗消费者的黑幕时,我们的遭遇也同样曲折惊险。德州市的扒鸡公司绝大部分都实行产销分离:销售门市部设在闹市区,而生产基地大都建在郊区。这些生产基地戒备森严,即使白天也紧锁大门,没有老板的“手谕”,任何人都不得进入。我们扮成经销商,几次试图进入生产基地,但都吃了闭门羹。最后,在线人的介绍下,我们搭乘往扒鸡公司运送原材料的运货车辆,“混”进了德州市双合盛食品扒鸡公司生产基地。没想到刚下车我们就被几个工人盯上了,被请到办公室“隔离”起来。
他们不停地进行盘问:“你们从哪里来啊?”“来了多长时间了?”“听你口音不是河北的,怎么像是东北人啊?”我们都沉着应对,回答得滴水不漏。这时,又闯进一个彪形大汉,以审问的口气说:“你们干什么来了?”看来这个大汉很难缠,记者反守为攻,说道:“干什么?买扒鸡呗!我想买原子弹,你们有吗?”听了这话,大汉先是一愣,然后满脸堆笑,递上一支香烟,说道:“别生气,听说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了,我们不能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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