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美国《商业周刊》最近一期的封面故事讨论了中国与印度的经济崛起,指出两国的幅员和动力足以让它们改变21世纪全球经济,其规模和影响只有19世纪美国经济的发展可以比拟。
报道指出,中国和印度人口占全球人口的三分之一。中国经济的年增长率平均达到9.5个百分点,而印度也有6个百分点。许多经济学家认为,在未来几十年里,中国和印度的经济仍能达到7%到8%的增长率。
除了发生战争或是巨大灾变,经济学家预期,印度在30年内会追上德国,成为全球第三大经济体,而中国在本世纪中即可能取代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这两个国家的生产将占全球生产的一半,世界形成中、印、美三足鼎立局面。
在这种背景下,中国和印度这两个曾经发生过边境冲突的国家,能否和睦相处,对世界格局的影响会很大,而这在很大程度上又取决于两国边境遗留问题的解决。
《瞭望东方周刊》最近派出记者,到中印边境作了实地采访。
中印边境的乃堆拉山口距离拉萨有700公里左右的路程。
先是在西藏自治区公安厅边防局办理进入亚东县的边防证,需要有西藏当地县级以上单位的介绍信。到达亚东县后,要到乃堆拉山口,还需在当地驻军处办理通行证。
见到了两国的士兵
从亚东县城顺着河谷行车约20分钟,车子开始上山。山脚下的河道边有一块较为宽阔的平地,据说就是将来的仁青岗边贸市场。从葱郁的原始森林到遍野的高寒杜娟,一路景色的变化显示着海拔的急骤上升。
到达乃堆拉山口时正是中午,一下车,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片爽朗的笑声。隔着两根铁丝网,中印两国的士兵正在用不流利的对方语言夹杂着手势聊天。
“我们的关系很好,经常在一起聊天,对方有节日到来时还互相祝贺。”守候在这里的中国军人朱林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朱林是副连长。
刚刚还和朱林聊天的一位印度兵见到记者,很友好地用英语打招呼。这位印度兵在和《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的交谈中称,他们很关注中国领导人访问印度,希望“中印友好”。印度兵的服装上绣着他的名字:Ashok Kumar,译成中文就是阿什克.库马。朱林称,这位印度兵的军衔是三级委任军官。
据了解,自从1993年和1996年,两国政府签署有关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的两个协定后,中印边界一直很平静。两军已形成了在对方重大节日到来之际彼此祝贺的习惯。
印度兵阿什克和《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熟识后,指着记者背的包说想交换一些中国的物品。记者将早已准备好的两包香烟给他,他则给了50卢比(约合人民币10元)。拿着中国香烟,阿什克显得很高兴,说如果以后口岸开放了,他买中国货就更方便了。
为了表示友好,记者将近期出版的一期《瞭望东方周刊》送给阿什克,阿什克虽然不识汉字,但杂志上的照片让他很感兴趣。他不仅认出了阿罗约,还认出了香港新特首曾荫权。
8月16日,中国驻印度大使孙玉玺在接受中新社记者采访时指出,中国和印度这些年在军事领域加强相互信任方面取得良好进展,双方友好交往频繁。中国已邀请印度派高级别观察员观摩中国和俄罗斯的联合军事演习。
“风雪最大的地方”
朱林带领《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参观了一个哨所。这个被称为“西南第一哨”的乃堆拉哨所工事,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在乃堆拉山口。乃堆拉,藏语的意思是“风雪最大的地方”。哨所的门口有一副对联,“冬居水晶宫,夏住水帘洞”,横批是“乐在其中”。
据介绍,这里每年有大半时间大雪封山,新鲜的蔬菜很难运上来,到了冬季,战士们的头发指甲盖都会脱落。但是,“和以前相比,现在的条件已经改善多了,哨所已经可以看到电视。”朱林说。
据西藏军区的领导介绍,近年来,国家拨出大笔专项经费用于驻藏部队的基本建设,官兵的住房吃水问题已基本得到解决,高海拔地区无土栽培技术和反季节栽种蔬菜技术也取得了成功。“为了‘消化’夏季吃不了的蔬菜,西藏边防驻军甚至连泡菜坛子都给每个边防连准备了。”
虽然中印边境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可是毕竟是武装部队,双方的战备意识并没有松懈。今年早些时候,《瞭望东方周刊》记者也前来采访,立即引起了印度兵的注意,印方的指挥官辛格少校很快赶到。
中国士兵也保持着同样的警觉,记者离开时,数码相机受到严格检查,凡是出现中方工事的照片被要求全部删去。
两军现代化步伐都很快
在乃堆拉山口,《瞭望东方周刊》发现,印军的住所是一个很大的红木房子,条件很好。印度一方的双车道柏油公路已修至边境线附近百余米的地方。
据了解,印度在我边境当面已基本形成了以铁路、公路、空中运输相结合的立体运输体系,距离边境最近的铁路只有40公里。
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来,世界主要国家都加快了以信息化为核心的新军事变革的步伐,印度的国防力量也与时俱进。而中国军队在边防建设上有不少改善。
边防巡逻对于西藏官兵来说是最为艰苦的,有多名官兵在巡逻中牺牲,在《瞭望东方周刊》来采访时,就有一名18岁的战士古怒在巡逻途中为救战友而献出生命。
“西藏的边防巡逻已经步入‘电子时代’。”西藏边防部队的同志介绍说。在军区的指挥中心,《瞭望东方周刊》发现,通过这里的电视监控系统,主要边境一线的情况一目了然。一位士兵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你给了印度兵两包香烟,我们都看到了。”
据指挥中心的士兵介绍,边境线上的巡逻分队将现场实况及请示事项等输入“边防管理系统”,不到一支烟的功夫,指挥自动化系统的“辅助决策”功能就生成几条处置建议,“数字通信、电脑辅助等使边防管理力量得到了很大的加强。”
西藏边防部队的同志介绍说,许多边防道路也由过去的人行道、马行道拓宽成车行道,专门针对西藏道路条件研制的边防巡逻车目前已配发给了边防部队使用。
西藏军区还出台多项优惠政策,吸引计算机、通信、运输、维修等方面的人才到部队,从1998年开始,西藏军区与四川大学、重庆大学签订了定向培养协议书,与20个省区市的50多所高校保持了长期联系,每年都组织专门力量到地方高校考核接收应届毕业生,“目前,西藏军区大专以上文化程度的干部占到70%以上。”
近距离接触中国首支山地部队
一只老鼠从旁边跑过,只听一位上等兵一声“看刀”,就见匕首划出一道寒光正中鼠肚;一位下士一支烟功夫就从附近的湖泊里抓到了10多条鱼回来,每只鱼头都扎了一颗铁钉;做饭的时候没有火柴,班长拿着冰块对朝着太阳,将反射的光对准石灶里的芨芨草,不多时,一缕蓝烟升起……
这是《瞭望东方周刊》在西藏某地亲眼看到的景象。这,便是中国的首支山地部队。
西藏军区的同志介绍说,山地部队是指士兵配有专门的山地装备,通过专门训练并用于执行山地作战任务的部队,“印度一直编有山地部队,目前编有八个山地师共10万多人。”
据介绍,中国这支山地部队组建于1985年12月。在1984年中国百万大裁军前夕,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杨得志提出建议,应该在西南战区组建一支现代化的山地部队,很快,“山地步兵旅组建方案”得到了邓小平同志的批准。
雪山、峡谷、密林、戈壁,6月飞雪、10月冰封,年平均气温0℃以下,平均海拔4000米,这是山地部队生活和训练的地方。“毒蛇、野蜂、蚂蟥等到处都是。”山地部队的一位同志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还有能钻进军用蚊帐的细虫蚊,会吐白色毒汁的红屁股蚂蚁,脸盆大小的孟加拉虎脚印也随处可见。”
山地部队的同志称,恶劣的野战环境,使战士们在战胜死亡的威胁中探索了成套的生存术。
据称,这支山地部队从海拔3000米的山脚冲向海拔4800多米的峰巅,一个连,来去只要三个半小时,而印军和美军在海拔2000米高地爬山,每小时最快也只在400米左右。“美国军事研究专家专门对我们进行过研究。”山地部队的同志说。
“山地部队在保卫西藏边境的安全上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边境一旦发生战事,山地部队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投入战斗。”西藏军区的同志说。
但记者看到、感到和听到的,却是在中印两国边境地区上出现了一派平静和祥和的气氛,两国的边防部队频繁开展各种交往和交流活动,例如共同举办庆祝两国传统节日的活动和体育友谊比赛等。
复杂的中印边境问题
西藏自治区社会科学院当代西藏研究所所长阿旺次仁正在承担外交部的一个关于中印边境问题的课题报告。
据介绍,中印边境目前有争议地区总面积为12.5万平方公里,其中东段约9万平方公里,中段约2000平方公里,西段约3.3万平方公里。中印边境的东段实控线大致和“麦克马洪线”差不多,印度多年前就在这段印方实控区设立了“阿鲁纳恰尔邦”,并且陆续向该地区迁入了700多万人。相比起来,中印边境中段的问题最少,中印双方几年前就交换了实控区地图,边境问题已经得到初步解决。
西段边境从印控克什米尔地区南端和中国西藏阿里地区的交界处直到喀喇昆仑山口,边界线长约600公里。
据称,西段边境地区有从新疆叶城到西藏阿里地区狮泉河镇的新藏公路,它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一条公路,有1000多公里修在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区。西藏阿里地区所需的很多物资是从这条1957年建成通车的公路运输进去的,对中国的战略意义也非常重大。
“东段目前由印度实际控制,森林和水利资源很丰富,森林资源占到了西藏的40%。”阿旺次仁说,“更为重要的是,东段的达旺地区是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的故乡。”
“中印边境问题有很复杂的历史原因。”阿旺次仁说,“中印历史上的习惯边界基本上就是喜马拉雅山南麓,基本没有什么争议。英国占领印度后,英印政府不断实施侵占西藏的阴谋,给今天的中印边界争端埋下了祸根。”
“中印两国正在实践着一种超越边境问题发展两国关系的模式。”阿旺次仁分析说。
从西藏走向印度洋
1962年5月10日,中国政府曾成立亚东海关,后来由于中印关系恶化,口岸被迫关闭
7月20日,一份逾百页的关于开放亚东口岸的可行性报告被送至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自治区领导对报告进行专题研究后,将在第一时间报批国家发改委。”西藏自治区商务厅边境贸易局局长次诚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亚东口岸的开放在经过十多年的努力之后,终于有望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
对于开放亚东口岸的重要性,次诚认为,目前西藏外贸均从天津港吞吐,远距5000多公里,一旦亚东口岸开放,拉萨经亚东至加尔各答等印度洋港口的距离只有约1200公里,“无可争辩地将成为中国西部地区连接南亚诸国的桥梁和纽带。”
亚东县位于西藏自治区南部,喜马拉雅山脉中段南麓,东衔不丹,西接印度。从地图上看,亚东县就像一个楔子一样插入两国之间,是中国西南边疆的军事要塞。
亚东县城
在亚东县城开面馆的兰州人丁旭每年回家,都会有朋友问他同样的两个问题,“亚东,在西藏哪儿,怎么没听说过?”当丁旭告诉朋友后,朋友会接着问,“在西藏做生意这么多年,你的皮肤怎么越来越好?”
“如果不是口岸开放的事,亚东这个小地方谁会知道?”丁旭解释说,“亚东县城属亚热带气候,在西藏很少有,被称为‘西藏江南’。”
亚东县北高南低,北部的帕里镇被称为世界高原第一镇,是海拔4000多米的高山草甸牧场,而50公里外的县城所在的下司马镇海拔只有2000多米,气候温和,植被茂密。在亚东县城采访,记者最大的欣慰就是不用再喝红景天了。红景天是抑制高原反应的一种常用药物。
“工作组来考察,要我们报一份亚东县的基本情况,我们也是临时凑了一个,以前哪有呀?”亚东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张继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有件事让《瞭望东方周刊》感到了亚东县的小。在亚东采访的第二天,在县城做生意的好多人都知道来了记者,走在亚东县的街道上,不时会有人招手问好。
据张继军介绍,亚东县目前仅有常住人口11876人,总人口约3万人,除了当地驻军和家属,就是做生意的人。亚东县目前有国有贸易公司1家,个体工商户400多家。据记者观察,亚东县城的个体工商户大体分为三类,饭馆和日用品经营店最多,剩下的就是茶馆。
亚东县商务局局长李平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亚东县的森林覆盖率很高,以前伐木让老百姓挣了不少钱,但从2001年开始,森林砍伐被叫停,“现在全县经济状况不太好。”
上海丝绸到印度,印度石油到上海
“实话给你说,老板们都在等口岸开放,有的实在熬不住了,只好转让店铺。”丁旭说。
据丁旭讲,位于县政府门口的168面馆已经转让两年多了。今年4月温总理访问印度后,转让费升到了15000元,这几个月来口岸开放的事又不见动静,转让费肯定又降了。
《瞭望东方周刊》就此采访168面馆的老板时,他首先反问记者:“你说这口岸开放的事到底有没有戏呀?”
同样充满期待的还有亚东县官方。“如果口岸开放的话,最起码基本建设和服务业会给当地经济带来很大的发展动力。”亚东县县委书记梁海虹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梁海虹是来自上海的援藏干部。2004年,亚东全县的财政收入只有399万元。
天兴隆中药材商行的生意今年较往年好了许多。这一点,让亚东县的商户们很高兴,“说明来亚东的工作组多了,开放的希望也就大了。”当地人把上级政府来的人全称作工作组,一些重要的工作组,当地政府均会送给一些名贵的药材。
“光虫草就卖了几十斤。”该商行的老板马世祥告诉《瞭望东方周刊》。虫草指的是冬虫夏草,在当地的售价约为每500克2万元。
马世祥1993年来亚东做生意,当地人都称他老马。除虫草外,老马做的最大的生意是丝绸和瓦斯王手表,“印度、尼泊尔的丝绸运到西藏卖,西藏人很喜欢印度货,虽然质量较差,但毕竟是从圣地来的。然后再把上海、杭州等地的丝绸运到印度、尼泊尔,中国的丝绸质量好,在这些国家很受欢迎。”
中印经贸的发展实际上潜力巨大。据印度《经济时报》最近报道,印度最大天然气供应商GAIL Ltd.正考虑与中石化股份有限公司成立石化合资企业。倘若双方能够就此项工程达成一致,对中印两国能源合作而言将具有重大的意义。据报道,如果该合资企业可以建立,它每年将会生产50万吨左右的石化产品,所生产的石化产品将会通过印度Sinqian邦石油管道输送到上海。
目前,因为中印两国之间没有陆路口岸,边境交易一般都要通过不丹人,“不丹人拿瓦斯王手表和我换丝绸,一个瓦斯王手表的价格大概是800元到850元,我可以卖到1200元,经我手卖出去的瓦斯王手表有几千个了。”马世祥说。瓦斯王是瑞士名表。
让老马感到遗憾的是,卖给他瓦斯王手表的不丹人在2001年与他失去了联系。“能搞到瓦斯王手表的就只有那个不丹人,他被抓后,现在市场上的瓦斯王手表都是仿制的,连我店里现在卖的都没有真的了。”
对于今年4月的温家宝总理访印度,老马称“温总理在印度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要认真研究”,“我感觉这次口岸开放希望比较大,等口岸开放了,我准备把自己的全部资产都拿出来,直接和厂家联系,到印度设个点,好好地赚一把。”
在老马的办公桌的玻璃底下,压着报纸上剪下来的胡锦涛的简历。
不丹马帮
老马在帕里镇有一间门面,和不丹人的丝绸交易主要在这里进行。帕里镇位于亚东县北部,与不丹接壤。
“我们镇和不丹的边境线长64公里,对外通道15个,最近的通道离不丹只有7公里,和不丹的民间贸易非常旺盛。”帕里镇副镇长罗布战堆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在帕里镇,随处可见长裤外套着短裙的不丹人。据帕里镇边贸市场负责人巴桑介绍,每年4-8月,边贸市场招待所的30多个床铺每天都住满了不丹商人。
“因为目前床位紧张,我们准备再建一个招待所。”巴桑说。
据巴桑介绍,帕里镇和不丹人的交易始于1981年,“当时他们只是用手表、指南针来换一些喇叭裤、衬衣等旧衣服。现在主要是用美金来买我们的热水瓶、胶鞋、毛毯、布料等日用品,从去年开始,他们也要一些电视机、照相机、手机、VCD等电器。目前,他们卖给我们的只有虫草。”
在帕里镇边贸市场,《瞭望东方周刊》碰到了来卖虫草的不丹人达娃次里,达娃次里带来的虫草有三斤多,是刚刚挖来的,因为质量不好且是湿草,每500克的价格只能卖到800元左右。
在巴桑的翻译下,达娃次里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他把虫草卖掉后,准备带点日用品回家,他今年卖虫草挣了有8000多元人民币,家里有10口人,两个弟弟一个当兵一个做了喇嘛,其他人都要靠他卖虫草生活。因为中不两国之间没有相通的公路,达娃次里回家要先坐汽车到边境上的达热牧场,然后再步行一天才能到家。达热牧场属于帕里镇,离中不边境约有10公里。
“以前不丹商人都是雇人背货,现在全靠马驮。先用汽车把货运到达热牧场,再用马驮回国。”巴桑说。
在巴桑的带领下,《瞭望东方周刊》来到达热牧场。在这里,《瞭望东方周刊》见到了不丹商人次仁和他的马帮。
“我们共来了15个人60匹马,进的货有毛毯、胶鞋、热水瓶等,价值10多万元人民币。”次仁介绍说。次仁是不丹哈巴县人,他们要在当天晚上趁着夜色出境,然后在不丹边境的牧场住上一夜,天亮后再赶着马走一天的路到哈吧,哈吧有了公路,然后再转车到首都廷布。在廷布,次仁有一个商铺,兼营批发和零售,“这次进的货可以卖10多天,能挣三四万元人民币。”
对于为什么要趁着夜色出境,次仁解释说:“边境上有印度兵,他们不允许我们到中国来进货。”2004年7月,次仁价值10万多元的货物就被印度兵没收了,让他损失惨重。
“中国货在不丹很好卖,比印度货价格要便宜很多,老百姓非常喜欢。有钱人用的则都是日本、瑞士的东西。”次仁说。据介绍,不丹本国只生产烟酒火柴等,许多日用品都要靠进口。
对于将来的打算,次仁称,现在不丹人的生活水平也在逐步提高,想进点来自中国上海、浙江等地质量较高的货物,“这些货价格高,目前进这些货风险太大,一被抓住就完了,希望以后中国和不丹之间的贸易能正常化,不要让我们再这样偷偷摸摸地做生意了。”
中印互建边贸市场
亚东县樟木多种商品经营店主要卖一些印度小商品,女老板扎桑非常清楚亚东口岸的开放将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便利,“我现在都是从樟木口岸进货,进一次货需要15天,要花3000多块钱,如果口岸开放了,我进一次货顶多半天时间。”樟木是中国和尼泊尔的陆路口岸。
“樟木口岸基本上都是中国和印度的转口贸易,这样无疑加大了中印间贸易的成本,另外,樟木口岸因为尼泊尔内部动乱,经常会被关闭,风险较大,今年来交易额大幅下降。”西藏自治区商务厅边境贸易局局长次诚说,“中国和印度的经济互补性很强,西藏的好多小商品都是从印度来的,但两国之间竟然没有陆路口岸!”
“中国和印度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两个国家,亚东作为两个国家的第一个陆路口岸,你说它的重要性有多大?”次诚反问。
据印度《商业标准》报道,目前中印年贸易额为2400亿卢比,其中陆路贸易额仅有1亿卢比,“中印两国作为世界上两个巨大的超级市场,在未来的10年内双方贸易额将超过500亿美元。”
亚东县委书记梁海虹向《瞭望东方周刊》证实,自从今年4月温总理访问印度之后,先后有西藏自治区人民政府、国家发改委、日喀则地区行署等多个调研组来亚东考察边贸易市场的建设及口岸开放一事。
“8月初我们将率团考察印度昌古边贸市场,据说印度方面建设边贸市场的积极性很高。”西藏自治区商务厅边境贸易局局长次诚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如果资金到位,我们的仁青岗边贸易市场将于年底动工,估计明年下半年会开放。”仁青岗是亚东县下亚东乡的一个村,距离中印边境的乃堆拉山口28公里。
次诚称,拉萨至亚东的铁路也已经列入铁道部的“十一五”计划,“铁路一修通,整个中国西部的货物就可以直抵亚东,然后通过这里转运南亚各国,不用再绕道香港等地了。”正在修建的青藏铁路将于2006年7月试运行。
次诚还向《瞭望东方周刊》澄清,目前中印达成的协议只是开通边贸市场,口岸在正式协议中并未被提及,“不过口岸肯定也要开通,一下子涌来那么多货,管理跟不上肯定不行。”
樟木多种商品经营店的女老板扎桑已开始学习英语,“口岸开放后搞商品批发,也可以给其他老板当翻译。”没有上过一天学的扎桑不仅懂汉语、藏语,还会印度语和尼泊尔语。
口岸开放的关键
“1994年的时候,关于亚东口岸的开放就喊过一次,还搞了一些基础建设。”梁海虹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此前的1993年,中印两国政府签署了有关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的协定。
《瞭望东方周刊》发现,每次中印两国关于边境问题达成相关协议时,亚东口岸开放的呼声便会高涨。
2003年6月23日,印度总理瓦杰帕伊访华期间,两国总理签署《中华人民共和国和印度共和国关系原则和全面合作的宣言》。之后,亚东县部分实权部门开始在规划中的仁青岗边贸市场附近圈地。
“中印之间的陆路口岸是否能顺利开放,取决于中印之间的关系,其中边境问题是否能达成共识是非常关键的因素。”次诚局长说。
“如果亚东口岸开放,那也只是恢复性开放。”次诚向《瞭望东方周刊》澄清,“亚东在历史上就是重要的通商口岸,由乃堆拉山口经锡金与印度通商,1962年5月10日,中国政府曾成立亚东海关,后来由于中印关系恶化,口岸被迫关闭。但自发的边民贸易一直在进行。”
8月,正是亚东的雨季。“到樟木进货的路不好走,一下雨经常发生山体滑坡,而且到处都是悬崖,车子掉下去连个零件也找不到。”连绵的雨季让亚东县樟木多种商品经营店的女老板扎桑有些心烦。
中国驻印度大使孙玉玺说,中印双方已决心不让边界问题影响两国关系继续向前发展的大局。这个消息让扎桑感到十分欣慰,“雨季已快结束了。”
中国强劲发展与南亚关系
中国与南亚的友好交往始于汉唐。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与南亚各国的友好关系经几代领导人精心培育,在双方政府和人民共同努力下不断发展。进入21世纪,中国与南亚各领域更是呈现强劲发展势头。
中国与南亚四国的外交关系涉及人口共达47亿人,占全球人口的47%。中国与南亚山水相连,中国的发展与南亚的福祉息息相关。目前,中国与巴基斯坦、中国与印度已宣布确立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中国与孟加拉国、中国与斯里兰卡宣布确立全面合作伙伴关系。
今年4月,温家宝总理对南亚四国进行正式访问,是中国对南亚的一次重大外交。温总理同印度领导人坦诚深入交换意见并最终就解决边界问题的政治指导原则达成共识,双方发表了20多年来第一份解决边界问题的政治文件。
美众议员要求美国发展与南亚关系
美国众议员、亚太事务小组委员会主席詹姆斯·利奇今年6月14日称,据联合国估计,到2050年印度将取代中国成为世界人口第一大国,届时人口将大约为16亿。出乎意料的是,巴基斯坦据预测将取代印度尼西亚成为世界人口第四大国,届时人口将为3.5亿(即大约为俄罗斯的两倍);孟加拉国预计将成为世界人口第八大国,届时人口大约将为2.45亿。果真如此,这些预测意义深远,不仅影响区域乃至世界经济,还影响到基本的社会和政治稳定。由于这些和其他原因,美国在未来几年中加强关注该地区,意义重大。
中国边界谈判策略
——专访外交部条约法律司司长刘振民
中国已与12个邻国签订了边界条约或协定,划定的边界约占中国陆地边界线总长度的90%
2005年8月3日,就中国在边界问题谈判过程中,奉行怎样的方针政策;中俄、中印边界谈判的过程及走向等问题,《瞭望东方周刊》专访了外交部条约法律司司长刘振民。
《瞭望东方周刊》:中国与邻国的边界问题目前的现状是怎样的?还有哪些尚未划定?
刘振民:中国同14个国家接壤,陆地边界总长22000多公里,是世界上陆地边界线最长和邻国最多的国家,也是边界情况最复杂的国家之一。
新中国成立之际,我国与陆上邻国的12条边界有的没有划定,有的虽划定但由于自然和人为的原因而形成一些争议。50多年来,我国在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及睦邻友好外交方针的指引下,经过不懈努力,逐步、稳妥地解决了与大多数邻国间历史遗留下来的边界问题。截至2004年底,我国已与12个邻国签订了边界条约或协定,划定的边界约占中国陆地边界线总长度的90%。
我国边界问题的解决主要集中在两个时期,一是上世纪60年代,我们先后与缅甸、尼泊尔、蒙古、巴基斯坦、阿富汗等国签订了边界条约或协定;另一是上世纪90年代至今,我们与俄罗斯、老挝和越南以及新独立的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等国解决了边界问题。
《瞭望东方周刊》:中俄边界问题的解决经历过怎样的困难?而它的最后解决又带来怎样的启示?
刘振民:中俄边界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新中国成立后,中国与前苏联(1991年12月苏联解体后为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四国)先后举行了三次边界谈判。第一次在1964年,第二次从1969年到1978年,第三次谈判自1987年开始至2004年。
1991年5月16日,《中苏国界东段协定》签署。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继承了该协定。1994年9月3日,《中俄国界西段协定》签署。
1994年4月26日,《中哈国界协定》签署。此后中哈双方分别于1997年9月24日、1998年7月4日签署了两个国界补充协定。
1996年7月4日,《中吉国界协定》签署。1999年8月26日,中吉双方签署了国界补充协定。
1999年8月13日,《中塔国界协定》签署。2002年5月17日,中塔双方签署了国界补充协定。
2004年10月14日,中俄两国外长签署了《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2005年4月27日和5月31日,中俄两国最高权力机关分别批准了该协定。2005年6月2日,协定在双方互换批准书后正式生效。《中俄国界东段补充协定》的签署和生效,标志着4300多公里的中俄边界线走向全部确定,同时也标志着我与前苏联7600公里的边界全部划定。
中国与苏联,以及后来与俄罗斯的边界问题,是经过漫长、艰苦的谈判才解决的。中俄边界问题的解决,消除了两国关系中的障碍和隐患,有利于创造良好的周边环境,有利于我国内的建设和发展。中国与俄、哈、吉、塔边界问题的解决表明,只要本着平等协商、互谅互让的精神,尊重国际法基本准则,以公正合理为出发点,通过和平方式解决国与国之间的争端、实现互利双赢是可以做到的。
《瞭望东方周刊》:目前中印边界划界进展如何?主要存在哪些障碍?
刘振民:中印边界长约2000公里,从未正式划定,双方争议地区约12.5万平方公里。
20世纪80年代中印关系正常化后,双方开始讨论边界问题。为保持边境地区的和平与安宁,两国先后于1993年9月和1996年11月签订了《关于在中印边境实际控制线地区保持和平与安宁的协定》和《关于在中印边境实控线地区军事领域建立信任措施的协定》。
2003年,两国总理任命特别代表,从两国关系大局的政治角度出发,探讨解决边界问题的框架。双方特别代表经过5轮会晤,就《解决边界问题政治指导原则的协定》达成一致,并在今年4月温家宝总理访印时正式签署。
《瞭望东方周刊》:在边界问题谈判过程中,中国奉行怎样的方针政策?
刘振民:中国政府奉行独立自主的和平外交政策,边界问题也是在这一政策和睦邻友好外交方针的指引下,通过与邻国的平等协商解决的。
我国的边界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情况错综复杂。同时,边界问题关系到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也关系着我国能否与邻国和平相处、能否有一个稳定的周边环境,非常敏感。为使边界问题获得圆满解决,我国政府从国家的整体和长远利益出发,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在实践中提出并遵循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原则和方法,包括:(一)坚定地维护国家的主权和领土完整;(二)在平等的基础上友好协商,通过互谅互让求得公平合理的解决,问题解决之前维持现状不变;(三)历史与现实相结合,既照顾历史背景,又照顾已经形成的现实情况;(四)按照国际法的一般原则对待历史上的旧界约,遵循国际惯例划界和勘界
《瞭望东方周刊》:中国的边界政策经历过怎样的变化?
刘振民:新中国在边界问题上的政策和立场是一贯的,即准确把握维护国家领土主权与稳定周边的关系,通过平等协商,互谅互让、公平合理地与有关国家解决边界问题。
《瞭望东方周刊》:边界工作涉及国家重大利益,在边界谈判中,中国如何实现“与邻为善、以邻为伴”外交方针与最大限度维护国家利益的有机协调?
刘振民:边界问题是相邻国家间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两国关系的好坏直接决定着边界问题的解决进程,同时边界问题本身又反过来影响着国家关系的发展。为了推动我国与邻国边界问题的解决,同时也为了发展与邻国的友好合作并为我国内经济建设创造和平稳定的周边环境,我国政府一直秉承睦邻友好的方针与邻国处理包括边界问题在内的双边关系。实际工作中,我国政府准确把握维护国家领土主权与稳定周边的关系,实现了睦邻友好与解决边界问题的相互促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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