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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5日深夜，辽宁省黑山县，雨越下越大。
从当天下午开始的一场“生死围剿”，仍然在大雨中继续。
11月4日上午，国家农业部传出消息，辽宁省黑山县发生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涉及6个乡镇部分养鸡户，死亡鸡只8940只。这是入秋以来，我国境内暴发的第四起禽流感疫情，也是死亡鸡只规模最大的一起。
消息称，农业部接到报告后，立即派出工作组，指导当地开展防控工作。黑山县地处东亚-澳大利亚候鸟迁徙路线，已发现20多只喜鹊等野鸟死亡。专家分析，此起疫情的疫源可能来自候鸟。
当地政府随即采取了紧急免疫、封锁、扑杀和消毒等防控措施。11月5日起，辽宁省启动二级疫情应急预案，决定对黑山县实行全县封锁措施。
“只要长翅膀的，就拿下”
经过一夜的颠簸，11月5日5时30分，《第一财经日报》记者抵达辽宁省锦州市，这里距黑山县还有100多公里。此时天还没有放亮。
6时整，记者在锦州长途汽车站搭上去黑山的头班车。两个小时后，汽车进入黑山县境内，沿途一群白鸭在小河塘里戏水觅食，散养的鸡也在公路边四处走动，并没有任何紧张的迹象。
当汽车进入了黑山汽车总站时，出现了第一块牌子——“新城疫”(一种常见的家禽传染病)防控点。今年10月下旬，黑山县八道壕镇冮台村和秦屯村养殖户饲养的鸡出现死亡后，当地专家初步诊断为疑似“新城疫”。不过，“新城疫”这个名称只使用了几天，11月3日，国家禽流感参考实验室就将其确诊为H5N1亚型禽流感。
黑山汽车总站的进出站口已铺上了厚厚的草垫子，上面洒上了消毒水。“只要是长翅膀的，在这里都要拿下。”一位工作人员说。
此前的11月4日，黑山县公安局发出通告，鉴于“我县部分乡镇发生禽类疫情，并且有扩展态势”，决定“从即日起，全县所有对外交通路口实行全面封锁”。
3500名武警力助黑山防疫
此时，锦州市和黑山县动物卫生监督管理局的人正在黑山宾馆忙着分派扑杀人员。
指挥部刚刚接到辽宁省的紧急指令，要求将扑杀范围扩大到八道壕镇、半拉门镇、芳山镇、无梁殿镇等14个乡镇，6日零时全部处理完毕。一位工作人员手里拿着画着黑圈的黑山县地图，这些大大小小的黑圈，基本上占满了整个黑山县。
“发生疫情的地方，我们叫疫点，以此为半径，3公里范围为疫区，3~5公里为受威胁区。这些范围内的禽类都要扑杀。”一位工作人员称，这样画下来，黑山县也就差不多全在里面了。
10时50分，当地指挥部在黑山宾馆二楼召开紧急会议，《第一财经日报》记者随同工作人员一同进入会场，成为在场的唯一一位记者。
“咱们今天的任务就是扑杀，一会儿部队会来3500人协助我们，这可是一个师的兵力啊。”指挥部一位领导说。
指挥部将在场的人员分成14个组，每个组3-4人。
“扑杀数等于你所见的活禽数，死亡数等于你所见的死禽数，无害化处理数等于扑杀数+死亡数，千万别搞错了。”指挥长又一次嘱咐。
随后，组长们每人领到了几张“畜禽重大动物疫情封锁令”和“扑杀令”。
12时35分，指挥长再次重申纪律：“我宣布三条纪律：一是工作纪律，大家必须服从命令听指挥；二是组织纪律，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三是经济纪律，不能借机为亲戚朋友谋私利，不能为多得补偿(扑杀一只家禽补偿10元)，就多报。一旦查实，轻则处分，重则开除公职，更加严重的将追究刑事责任。”
13时15分，14个扑杀小组分头向各乡镇“杀”去。
15时左右，满载3500名武警官兵的十余辆军车驶入黑山县境内。这是沈阳武警总队的官兵，5日凌晨才接到命令。
“我们就驻防在沈阳郊区，我们这个分队全国各地的人都有，马上要去江苏。”一个少尉对记者说。
含泪的养鸭农户
15时30分，其中的4辆军车驶入距黑山县30公里左右的无梁殿镇政府大院。在此之前的一个小时，《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已经先期到达，周边村的村长们此时也三三两两地站在大院子里，旁边的一间屋子里正在分发用来装家禽的蛇皮袋，装好后，由小三轮一车一车地拉往各个村。
“我马上要去周家村。”无梁殿镇水利站赵站长对记者说，周家村有4个自然屯，天亮之前，所有的禽类要全部扑杀完。
记者获得允许，在负责无梁殿镇扑杀的指挥长杨树海所乘的出租车后备箱内，找到了一件尚未穿过的防护服。
16时10分，记者先期赶到周家村。此时，天色已经变得昏暗，黑山境内刮起了大风，沙尘滚滚。早晨的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雨夹雪。
16时55分，一辆军车驶入达周家村的连港屯。车灯照在路的转弯处，强烈的灯光前，上百位村民站在路口，表情无奈，有的人眼里含着泪水。
“有的人家是拿出了所有的积蓄养禽的，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天灾。”赵站长对记者说，“如果按政府每只补偿10元的话，养鸡的人可能损失不大，但养鸭的农户损失可能就会多。市场上鸭子每斤4块多钱，一只鸭子15-18元，扑杀一只鸭子，农户要损失5-8元。”
达连港屯有360多人，共饲养了1500只鸡和3000只鸭。
派到这里的是沈阳武警总队二分队的20多名武警官兵，下车后，战士们就直奔村民刘仁光家，刘家饲养了226只鸭和32只鸡。10名武警进入味道浓烈、满地湿滑的鸭舍后，一名武警战士一不小心就滑了一跤，雪白的防护服顿时变成了黑色。
226只鸭子很快被装进5只蛇皮袋，抬到了停在大门口的拖拉机上。
武警们刚一撤，刘仁光就把指挥扑杀的人拽到一旁。
“我想问问补偿的事。”
“这事还用担心？政府肯定会给你补偿的。”
到了第三家刘耀明家。“我们家太亏了，今年才开始养鸭，有1000多只。”在大家反复做工作后，刘耀明的妻子才同意抓鸭子。
1000多只鸭子关在10多平方米的塑料棚子里，由于密度很大，武警战士一猫腰，两臂一搂就能抓住七八只。“弟兄们勇猛点！”一名少尉在一旁喊道。
20时许，3个多小时过去了，达连港屯的鸡鸭还没有抓完。“还有3个自然屯没去呢，今天肯定要干通宵了。”赵站长说。
据新华社报道，疫情发生后，黑山疫点周围3公里范围内扑杀家禽36.99万只，紧急免疫家禽1390万只。黑山县已购入防治高致病性禽流感疫苗1085万毫升，确保所有家禽免疫率达到100%，确保无疫区家禽全部处于免疫保护状态。
20时30分，记者坐摩托车连夜赶回黑山县城。进城时，天已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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