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高考
高三:快乐高考和录取通知上的晶莹泪滴
2006年3月,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
这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非常不好,复习功课时每隔30分钟就必须起身到阳台上溜达一会儿——恼人的椎管狭窄和腰椎间盘突出及关节炎所带来的剧痛一直折磨着她,近视度数居然在半年之内又增长了两百多度。
看到母亲这样玩命,儿子一再劝她到医院好好检查一番,别不拿健康当回事,“哪有工夫啊!”每次,她都冲着儿子这样说,自从进入高三,她就一直保持着学习的高度“战备”状态,她说自己一刻也不能松懈,其他事都要给高考让路。
2006年6月7日,仝阿姨和全市83000多名应届高中毕业生一同步入高考考场。此前三次模拟考试她都顺利通过了预设本科线,这对她而言无疑是一粒“定心丸”。对于这次考试,仝阿姨说她只求自己稳定发挥水平,和孩子们相比难题不是她的强项,但在准确率上占有一定优势。
2006年8月13日,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寄到仝阿姨的手中,“仝正国同学,你已经被昆明理工大学津桥学院国际贸易专业录取。”58岁的仝阿姨一字一顿地念着通知书上的文字,晶莹的泪水在不经意间从眼角滑落。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高考前那段时间,我正在忙一组报道,整天折腾得晕头转向,想去看看仝阿姨一直抽不出时间。临考前两个星期,我在手机备忘录里做下记录,这个周末一定要去趟塘沽。
眼前的仝阿姨有些发福,她说这是整天坐着念书的结果,三年高中让她长了30斤肉!
说起即将到来的考试,她戏言与身边的孩子们相比,并不感到紧张,而更多了一些愉悦——觉得自己距离梦想越来越近,“即便失利我也没有遗憾了,毕竟努力过,但我还是相信自己能够成功。”
“快乐高考!”我的脑海中忽然间冒出这样一个奇怪的词汇——高考能快乐吗?但凡经过高考的人都知道,这在中国,在我们自幼接受的教育环境中是多么严肃甚至神圣的一件事——可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年近花甲的老阿姨,我特别想用“快乐”来形容她的高考。
在今年参加高考的83000多名考生中,仝阿姨绝对算得上是一个“非主流考生”,从三年前以55岁高龄重新开始高中学习,到带着模拟考通过本科线的成绩走上考场,她一直在用自己的行动向人们诠释着“活到老、学到老”的概念。
尽管扩招政策使得当年“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局面大为改观,但是高考在某种程度上仍然延续着“一考定终身”的功能,在这种功能的作用之下,考生们只能从备战高考应对考试的角度出发,强化训练往往会扼杀学习的兴趣,而且还掩盖了学习生活中的快乐色彩。
但看看仝阿姨,马上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仝阿姨努力却从不死记硬背,她谨慎面对强项,却也能够轻松看待弱项,她以学习新知为目的,考试仅仅是一种检验学习成果的手段,她把这种良好的心态一直延续至高考,“学习是很辛苦,但我更享受其间的乐趣。”每一次问她是不是觉得很苦,她总是用这句话作答。
“你把工作安排安排,我考完了你可得随叫随到,帮我参谋填志愿啊。”送我出门时,她站在我的身后,冲我大声说着,夏日的阳光打在她的身上,散发着别样的美丽。
虽然仝阿姨离开了大学校园,但这三年的求学经历,也许是她最具华彩的人生记忆。
退学回家
求学—高考—报到—退学
非一般的选择非一般的代价
仝阿姨的退学在打乱全国媒体报道的同时,也一样打乱了我的报道计划。
我是在9月13日下午获知这个消息的,比其他媒体只早那么十几个小时——瞠目结舌,只能这样形容我当时的状态——8月31日,我和仝阿姨同机飞抵昆明,9月9日,我和同事飞回天津上班,在昆明共处的十天中,她从未提过退学,但必须说明的是,她不止一次说过自己心脏不舒服,但大家都认为这是旅途劳累所致,而根本没往高原反应上想。
时至此时,我似乎才明白,仝阿姨的大学早已不是她一个人的大学。从她以55岁高龄选择重读高中,参加高考的那天开始,她就已完成了一个由普通退休老太太到公众人物的“华丽转身”。
相交三年,仝阿姨也不止一次向我抱怨过“累”,但这累并不是来源于学业,而是来自于各个媒体的竞相报道,已经有太多目光集中到她和她的家庭上,她开始有点不适应这种聚光灯下的生活。
对这个问题,我不知该怎样解释,我本就是一个记者,她在我的笔下第一次走上前台,或许在她做出这个“非一般”选择的同时,就注定要承担起“非一般”的责任,付出“非一般”的代价。
我们部门的实习生曾经和我戏言她们在基础公共课上背单词、研究计算机,快毕业时还总要说上一句“大学学的没嘛用”。
难道只有“有用”才能成为学习的终极目标?
仝阿姨的求学已经引发出一场“高龄学生读书是否挤占教育资源”的讨论,不少人认为一个高龄考生考入大学,就势必挤下一个适龄考生,这对年轻人是一种打压,是一种不公平。
上网时看到,已有网友在BBS上替仝阿姨鸣不平——或许她不太可能在学术上有所建树,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接受高等教育,总能够怡情养性,提升自己的文化素养吧?从这个角度上说,这也是全社会综合素质提高的体现吧?难道老年人只能在养养花逗逗鸟,搓搓麻将嗑嗑瓜子之下“安度晚年”?
接受老年人入学也正是大学社会服务功能的体现。而仝阿姨顺利进入大学,更是当下大力提倡构建和谐社会的又一体现。
也许我们全社会都会感谢仝阿姨的努力,她向我们证明了生活永远可以重新开始,只要努力就不会落后。
为上大学,仝阿姨准备了四十年。但异地求学,她显然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包括身体和心理上的。作为第一个采访她的记者,在我的心目中,自从她跨出家门走进校门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一个成功者!是的,至少对于她自己,她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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