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军区联勤部天津干休所。
一幢整洁的旧式三层楼前,88岁的老红军赵新正靠在藤椅上听收音机。赵老几年前双眼就失明了,被他称为“电匣子”的收音机是老人寸步不离的伙伴——这个身高不足1.6米的瘦小老人竟是一位两翻雪山、三过草地,身经百战,立下无数战功的红四方面军老战士。
“赵老,身体怎样啊?”
“小范啊,你可有日子没来了?”虽然双目失明,但老人的听觉非常好,仅凭一声招呼,他就确定来人是干休所的范建生干事。
“赵老,我们想听您讲长征故事了。”
“几十年前的事了,不说也罢!就是可惜我那些战友,多年轻啊!”老人说着“不说”,但声音还是禁不住颤抖起来,浑浊的双眼中也开始闪烁出亮晶晶的泪花。
一个伤员身上择下半盆蛆
“爸爸,有风了,穿件衣服吧。”见父亲说得激动,女儿赵文丽拿过一件外衣,打算给父亲披在身上时,又把手缩了回去,“呦,还有点潮呢,我给您换一件去。”
“不用了。”老人摸索着拿过衣服,自己穿在身上,“这还叫潮啊!真是没过过苦日子!”
老人说今生今世都不会忘记三过草地的经历,“一次比一次苦!”由于物资极其匮乏,洗衣服只能找个看似清亮点的小水洼,把衣服泡到里面,用手揉一揉,然后就穿在身上,靠阳光和体温把它弄干!
走出草地后,领导发给赵新一件羊毛棉衣,把他美得够戗,“搂着衣服原地转圈啊,激动得不行!”
在恶劣的卫生条件下,几乎每个战友的身上都长满了虱子,队伍休整时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互相捉虱子,捉到后扔到火堆里去烧。时至今日,老人对火烧虱子时发出的“滋、滋”声还记忆犹新。
“没大伤大病还好说,那些伤员太惨了,哪有我现在治病的条件啊。”
长征时,战士一旦负伤,根本没有药,只能用盐水就着草纸贴在伤口上,而且还不是每个伤员都能享有这样的医疗条件,因为伤员实在太多了,“不光是打仗时受伤的,还有冻伤的,饿伤的,摔伤的……”这些盐水和草纸只能尽着重伤员用。
长时间得不到有效治疗,很多战士的伤口不仅流脓、流血,而且长了蛆!有一次,赵新帮助一个伤员清理身上的伤口,光择下的蛆居然装满了半个脸盆!实在择不过来的时候,只能随便在地上抓一把荒草,点燃了放在伤口上用烟熏,痛得伤员撕心裂肺的惨叫。
1936年7月,当红四方面军第三次走出草地时,国民党胡宗南的军队早已堵住了将士们的去路。8月29日黄昏,红军突然发动猛攻,枪声、炮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战士们如下山的猛虎直扑敌军,六七里长的战场一片火海。年仅18岁的赵新端着一支“汉阳造”,跃出战壕后,“啪”的一枪就打倒了敌军一个指挥官。
战斗极其惨烈,让赵新感到格外心痛的是:一起参军的小伙伴赵钯子在与敌人肉搏时壮烈牺牲,牺牲时双手还紧握着大刀;排长“鄂豫皖大哥”也端着机枪冲在最前面,子弹打光了,就用大刀砍,胳膊打断了,还把短刀捅入了敌人的胸膛,最终因流血过多倒在阵地上。
巧修工事骗过“单翅老鹰”
收音机里传来整点报时,“哪去了?”老人的右手不断在身边摸索着,在寻找着自己的盲杖,女儿赶忙拿过来递到他的手中。
接过盲杖,赵老迅速站起身,朝房间中走去,整串动作中没有一点迟疑——雷厉风行是老人一辈子的作风,他最烦的就是拖泥带水,能一分钟做完的事,绝不拖到两分钟。在干休所生活了几十年,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草一木,尽管双目失明,但只要身体允许,他都会拄着盲杖在干休所大院中散步。
进入房间后,老人径直走到自己的床头,盲杖几乎都没沾地面。他伸手就摸到收音机,熟练的扭开——小说时间到了。
如今,收音机是老人最好的伙伴,老人喜欢听革命歌曲和战争题材的小说联播,像《亮剑》、《暗算》都是他百听不厌的节目,也爱听电台转播的“中超”联赛,总说踢球和打仗一样,要“有勇有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如果光是蛮干,红军怎么能够胜利?早就被敌人消灭了!”老人说。
人物档案:
赵新,1918年1月出生,四川宣汉人。
1933年加入红四方面军,1938年5月入党,先后历任班长、排长、干事、股长、主任、某分部顾问等职。1969年从北京军区天津管理处离休,目前享受正师级待遇。
参加了第五次“反围剿”,两翻雪山、三过草地,经历大小战斗百余次,获大功1次,勋章数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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