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于芹菜大面积丰收，每公斤仅售0.12元，2006年10月29日，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新民村村民李志民无奈请人用机器毁掉长势良好的5亩芹菜。
全家老小忙活了一季，自己又亲自请人来毁掉菜地，2006年10月29日下午2时52分，眼睁睁地看着机器驶过，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新民村一户村民欲哭无泪。
核心提示：“一瓶矿泉水就能买13公斤大芹菜！”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比喻，对于西安市阎良区来讲，这更是一场“灾难”。伴随着今年当地2.1万亩芹菜大面积丰收，农民收获的不是喜悦更多的却是忧愁，0.12元一公斤的极低价格让他们伤透了心，无奈之下不少农民作出非常之举，以每亩30元的价格用拖拉机把长势良好的芹菜搅碎埋到地下。事实上，作为全国三大芹菜种植基地之一的阎良，已经形成了一个较为完整的市场生产销售链条，面对不断下跌的市场价格仍然束手无策。当农村经济与市场真正接轨时，矛盾突发不仅仅是深思，更应该是如何破解。
丰收之祸
突、突、突……
踩下油门，轰鸣的机器迅速轧向绿油油的芹菜地，翻滚的耕刀将芹菜绞的粉碎，从地下翻出来的泥土将青菜迅速埋到地下，一股浓浓的清香迅速向周围散播。20分钟过后，这块5亩的芹菜地被犁为平地，与旁边已长出两三寸高的麦地相比仍显突兀。
“对于我来说，犁芹菜地跟犁正常的农田没什么区别，都是30块钱一亩。”10月29日14时53分，说这句时，朱军没有表现出惊奇。
朱军，西安市阎良区武屯镇新民村村民，自己家拥有数台耕地用拖拉机。他说，这段时间，家里的几台拖拉机都没闲着，每天都会开着去犁长着芹菜的农田，一天都会犁掉五、六亩。这种情况已经持续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了，在往年他还从来没遇到过直接耕有农作物的土地。跟他一样忙碌犁掉芹菜地的拖拉机手，还有很多。
“在这块地上俺们一家老小没少费劲，从种上开始就像养自己的孩子，一大清早就起来呆在这儿。浇地、打药、施肥……一点也不敢懈怠，害怕长不好，后来整天就像长在地里似的。终于盼到了希望，盼到了头，忙忙碌碌干了一季，却盼到现在自己亲自请人来毁掉菜地！”新民村村民李志民无奈地一声叹息，不忍心再多看一眼已经被犁倒的芹菜。就在20分钟前，他与家人还在这块地上忙着摘取芹菜心，而现在他感觉更多的是心痛。
李志民的遭遇并非个案。
被机器推过的芹菜地，与正常收割的区别十分明显，泥土夹杂大量绿色的菜杆。10月29日，沿阎良城区通往武屯镇的公路两侧，这样的土地随处可见。武屯镇两镇堡村镇西村民组组长杨海防说，仅他们村就毁掉有500亩，据他推测整个阎良区被毁掉数字保守估计也会达到3000亩。
据了解，阎良区今年种植面积为2.1万亩，每亩产菜约4000公斤。每年8月下旬到10月为芹菜销售晚期，越到晚期产菜量越大，每亩能达到5000公斤。据此推算，仅毁掉的芹菜就占到种植面积的1／7。
希望与泡沫
“地都是租的，种小麦之前到期，但今年菜一直卖不出去，拖到现在，价钱还是几分钱一斤，土地主人又催着种麦，只好直接要机器推掉。”菜农李志民抽着烟，看着被推平的土地嘴里喃喃说。
这一切，均源自于今年8、9月开始的芹菜价格大面积下滑。
“连着三四年都是好收成好价钱，谁也想不到今年会滑得这么厉害。”10月29日，在武屯镇装车的菜农刘建江说。
“往年最贵的时候卖到1.8元一公斤，最便宜也有5.2元一公斤，一亩地可以挣2500元。”连续几年的好价钱，让老刘对第三年更加充满期待，刘建江家承包了20亩地，前年种了2亩芹菜，去年增加到6亩，但风云突变，在今年6月份菜价短暂地停留在0.5元一段时间后，就持续走低，直到最近的0.06元一斤的最低价。
“开始的时候批发商和代办追着你买，但不到最高产的季节舍不得卖，但没多久，你追着他卖都来不及了。”前几天，刘建江以0.08元每斤的价钱卖掉了最后一批芹菜，之后盘算了一下，一亩地赔了1000多块钱。
“种芹菜是个费力费钱的活计，两天就得一浇水，一年下来一亩地水费电费至少三四百，加上买农药的400元，承包地费用360元，以及种菜出菜的人工费用，成本在1500元左右。”刘建江说，但按照几分钱的价格，即便亩产5000公斤全部卖出，不过只有几百块。
今年落空的希望，也打乱的村民们正常的生活。原本进入岁末是菜农们“在家数钱”的日子，现在都出去了，“不是躲债，就是不得不进城打工，挣一点是一点”。
“成熟的链条”
芹菜的生长周期正好介于小麦的空余，夏季种植，11月左右收割完毕。由于在农产品中属于中高价位的蔬菜，产量又高，通常能达到亩产万斤，阎良一带的芹菜种植颇为“铁杆”。
“从2001年开始，芹菜价格一直很稳定，种菜的农户都尝到了甜头，种上两三亩，就能收入2万元。”武屯镇两镇堡村镇西村民组组长杨海防说，连续数年的“顺水顺风”，让农民不断地增加投入，不少人的多年积蓄都集中到了这一链条的末端，等待来年的丰厚回馈。但结果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低价。
抛去今年芹菜大降价滞销的背景，作为全国三大芹菜种植基地之一的阎良，种芹菜的历史已有20年，品种主要为西芹，也有为数不多的小芹菜。多年的种植与市场培育，无论是处于最底层的菜农还是山东、杭州的大批发商，在连接芹菜种售两个端点之间，阎良还有更多以芹菜为生的人，车主、司机、小工、信息员、代办，人数均不在少数的这些群体昭示着这原本是一个已近成熟的蔬菜产销链条。
在两镇堡村租种了20亩芹菜的刘胜利告诉记者，单单是在两镇堡村附近，多年的芹菜种植营销，形成了两家冰块加工厂，多家摩托车销售企业，以及固定来此地拉货的数百名货车司机这样一个庞大的经济群体。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批发商与菜农之间的牵线人代办。“他们都是非常正规的代办，区里专门组织他们进行过培训，如何辨别芹菜好坏，如何沟通组织农户，如何与外界联系寻找批发商等等，还办有执照。”刘胜利说，仅在村子附近，日出货30吨以上的代办就有20人。在往年的七八月份，他们是最为忙碌。
但就是这个链条，在今年八九月以来面对不断下跌的价格一次次崩溃，链条最末的菜农毫无还手之力。
也曾有个别菜农自寻出路，试图拉着芹菜直接进城直销，然而市场的游戏规则却将他们拒之门外。自已一方面要组织车辆，既要交过路费，还要寻找市场，然后交管理费，对他们这种生手来说，难度太大。
市场碰撞带来的思考
作为一个有着较为成熟市场链条的阎良，应该说具有一定的市场风险意识，为何今年的芹菜价格一落千涨，最终让市场生产源无可奈何？
武屯镇两镇堡村镇西村民组组长杨海防说，去年中国大面积水灾使得盛产蔬菜的南方地区普遍受到严重影响，导致各种蔬菜匮乏，南涝北旱的特点让山东地区面临旱灾，山东蔬菜同样遇到灾难。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老百姓对蔬菜品种的选择，这就给了阎良芹菜一个很大的市场空间。加之，本身阎良种植面积不多，最终导致芹菜价格飞速上涨。而在今年，很多人看到去年芹菜极高的利润，纷纷新种或扩大芹菜种植面积，多种11000亩，阎良整体就多产5500万公斤芹菜。
武屯镇土刘村51岁的马怀绘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小儿子在上初三，今年要参加中考，老大也过了结婚的年龄。两个孩子都需要钱，老二的学费一年2000元，老大结婚需要3万多。这些都促使马怀绘想尽一切办法给子女挣钱，机会在哪儿呢？
同村村民肖永印让他看到希望。
去年，肖永印家种了两亩芹菜，每公斤按照0.7元价格出售，共卖了7000元，而到后期每公斤就涨到0.8元。马怀绘盘算，就按照每公斤0.7元的价格出售，一亩地产5000公斤，一亩就能卖3500元，
自己种上15亩地，算下来能卖5.25万元。孩子上学、结婚肯定是没问题，还能办一场很像样的婚礼。
马怀绘的想法在土刘村有着更多的复制，更多的村民从肖永印的身上得到启示，那就是多种芹菜也是发家致富的快速之路。有着泥瓦技术的土刘村，往年村里20--50岁的青壮年，大都外出打工，由于是技术工种，大多打工者每天能收入35--40元，一年下来也能有1万元的收入。不出远门在自己家的土地上也能致富的实际，让大家看到了另一种希冀。村里人几乎达成了默契，外出打工的基本上不出去了，都踏踏实实地在家种上芹菜，把自己所有的心思投入到这块土地上。
让马怀绘们没想到的是，现在丰收了，质量最好的芹菜每公斤价格却跌到0.16元(一般芹菜价格为0.12元)，一亩地的收入也就是800元钱，而他总投入一亩要花费1700--1800元，每亩净赔1000元，不仅希望没有，连本也搭了进去。
一度被马怀绘与村民们当作偶像的肖永印，同样在今年的风波中受到重挫。55岁的肖永印说，他今年共种值了13亩，却一共收入五、六千元，还不如去年的两亩芹菜。
“供需失衡是今年价格走低的主要原因之一。”阎良区武屯镇蔬菜产销协会会长孙克民在给当地媒体分析原因时称，今年同期气温偏高，使芹菜成熟期略有推迟，加之今年种植面积较大，使得往年10月初就能结束的芹菜收购，今年将推迟到10月底。本来想趁着外地芹菜未集中上市打个时间差卖个好价钱，但今年刚好赶上全国的蔬菜都丰收了，使得供需矛盾比较突出。
事实上，农民的市场参与积极性被调高了，不少外出打工者也舍弃了自己进城的机会与念头，当他们想真正伏下身下为农村经济做点事，市场的无情却打破了他们的创身农业市场经济的梦想。眼下急迫的是，当农村经济与市场真正接轨时，矛盾突发不仅仅是深思，更应该是破解。
10月29日，在离开西安时，我们从当地蔬菜市场上了解到，西安市区西芹零售价格是每公斤0.8元左右。10月30日，郑州市金水区生产路两家菜贩称西芹价格分别为每公斤0.8元、1元，即使不好看质最较差的芹菜1.5公斤也要1元钱。
显然，城市内的芹菜市场定价比菜地价格高出许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