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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疯狗咬人要被捕杀，而精神病人杀了这么多人还可以无罪？”
“精神病人到底是人还是动物？如果是人，凭什么享受特殊待遇？如果是动物，何不消灭了事？”
“为杀人恶魔奔走呼告，却漠视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危，那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自从精神病专家、律师声称邱兴华疑似精神病人，该不该给邱兴华做司法鉴定成为公共话题之后，网络上到处都是类似的言论。相反，对于否认邱兴华有精神病、不主张做鉴定的犯罪心理专家的言论，网友则大多一片叫好。
11月30日的《南方周末》刊发了一组精神病专家刘锡伟、律师陈志华紧急吁请为邱兴华做鉴定的报道，事后，报社收到多封抗议信。一封发自广东某财税高校、署名“一群读者”的抗议信中说，“我们强烈反对你们认为精神病人杀人可以无罪。我们主张‘杀人偿命’。请不要打着专家的幌子，不得人心，让世道不得安宁。”
甚至一些精神病专家也有类似观点。北京一位权威的精神病学专家尽管认为邱兴华极有可能是精神病人，但仍然认为无论如何也该处死，否则对被他杀的11个人不公平。
看来，如果真的鉴定出邱兴华是精神病人，全民公决也一定会处死他，而且处死的意见会以绝对优势票数胜出。
从情感上说，这种意见确有道理。但是，人之为人，不仅仅在于直立行走，更在于人有理性。要全面回应上述发自朴素的正义感的观念，阐明“为何疯人不可杀”的道理，或许需要进行伦理、人道主义方面的哲学诠释。不过，仅从法理或生活常识上，我们也可以做出一个回应。
不妨先做几个假设。
假如邱兴华是一只疯狗(并无贬义)，乱咬人，那就应该不由分说地处死。狗之所以疯，是因为身体感染了狂犬病毒，而且这种病毒一旦发作，于狗于人，目前的医疗水平都无法救治。为免扩大传染面，对疯狗只能捕杀、深埋。但人狗毕竟不同。同样是恶性传染病，人对待自己的同类，却不能捕杀。SARS肆虐时期，医护人员不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全力救治患病的人吗？
假如邱兴华是一个正在行凶杀人的疯子，那么被侵害人当场回击杀死他，就是一种正当防卫。在这一点上，疯子和正常人一样，不能享受任何“特殊待遇”。
假如邱兴华是一个行凶过后的疯子，那么不仅被害人的家属不能事后再杀死他，而且国家抓捕他后，也不能再处死他了。
为什么呢？最简单的回答是法律上有明文规定，精神病人发病时造成危害结果的，不负刑事责任。但法律为何要给予疯子如此的“特殊待遇”呢？
从道义上讲，是因为危害结果的造成并非出于疯子的自由意志。他杀人是因精神疾病导致缺乏理智，不知道行为的性质或行为的对错。这一点上，疯子几乎等同于动物。比如，对于一个撞死人的牛，我们也不能杀死它了事。而且，照黄健翔的话说，行凶的疯子是被魔鬼附体了，身体于他只是一个皮囊，意志则全是魔鬼的。我们要做的，是医治他，驱除那个魔鬼，使他回复为一个正常人。
从社会责任上讲，处罚疯子也达不到刑罚的目的。刑罚的目的无非是教育改造本人和警示同类的人。对疯子的刑罚，不仅根本谈不上改造教育疯子自身，而且其他的疯子也决不可能从中吸取到教训，他们没有正常的判断力。
正因如此，理性的法律才给予疯子“特殊待遇”。不过，无罪并不等于可以逍遥事外。人们无需嫉恨他们“杀了白杀”，也不用担心他们会继续危害社会。一旦鉴定为精神病人，法院会剥夺其自由，将其强制送医，关进精神病院。等待他的，将不是正常犯人般的刑期是否有到，而是他病有没有好。刺杀美国总统里根的辛克利，27岁被送进专门关押无罪精神病人的医院，至今50多岁了还未重获自由。
在尚未废除死刑的中国，“杀人偿命”的确还是一项规则，但是，是规则就有例外，不杀精神病人就是例外之一。这是国家法律的理性选择。相反，如果让疯子也一律适用“杀人偿命”，那只能说这个国家“疯”了。 (作者系《南方周末》新闻执行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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