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南京大屠杀》,谢蔚明说,这本书很真实。
四十年代谢
血痕不会因岁月而淡去
朗恩·约瑟夫医生向旧金山日本侵华浩劫纪念馆熊玮馆长赠送《南京梦魇》拷贝。
摊开这些无比沉重的史实记载,中国人民始终不会凝固的记忆的鲜血,依旧会顺着书页流淌下来。
从来没有忘记过
2006年的12月13日,是中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南京沦陷,继而遭到惨绝人寰大屠杀的第69个纪念日。带着美籍华裔女作家张纯如因她的弃世而分外著名的《南京大屠杀》,我在上海寻访那场屠杀的亲历幸存者。
国定路。谢蔚明。在这个12月,我是第二次到来了。
是有点老式的住宅小区,因为有辆小车进入,一位身着棉袄在缓缓散步的老人,停下步履,那样地静静站立在一旁,表示着一种极其符合规则的“让路”姿态。我下车,向着鬓发雪白的他,恭敬地称呼:谢老师。
他充耳不闻。两眼直视着我,脸部表情明确地反映出,他一时想不起上前敬称他老师的这个人是谁。我疾步向前,来到他跟前:前天约好的,今天下午再来拜访的。老人恍然大悟,回答道:哎呀,你看,是老了,又忘了;好在我不出这个“院子”,人总归是在的。
90岁的谢蔚明,再次将我引进他的住所。客厅墙上,挂着黄永玉的一幅腊梅画作,上题词:夺翠楼窗下有腊梅盛开,适蔚明兄大驾光临,八四之叟远游湘西,不可无画作,此为念。落款:湘西老刁弟黄永玉。对面墙头挂的则是吴小如的亲笔诗作:目炯神腴寿者相,文章朴茂出天然;平生无愧真君子,与子同期百廿年。岁次丙戌蔚明吾兄九秩大庆,小诗奉贺籍申五十年笃谊也。
谢蔚明的书房兼卧室里,堆着“满山遍野”的书。去年,时值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有媒体这样介绍谢蔚明:
谢蔚明,89岁,男,原名谢未泯,安徽桐城人。黄埔军校16期毕业,参加过南京保卫战,曾任战地记者。南京保卫战中,谢蔚明脑子里是“不成功、便成仁,绝不做鬼子的俘虏”的信念。南京沦陷,死里逃生的谢蔚明辗转去了重庆,参加了国民党中央训练团。1940年5月下旬,谢蔚明离开重庆东下宜昌,他经常出行去霍山、六安、庐江、舒城、桐城、太湖、望江、阜阳各敌后区,目睹了日军种种暴行,亲见日寇屠村后,抛尸清江。
40年代,谢蔚明在湖北松滋创办《新湖北日报》鄂中版。“办报时非常艰苦,吃饭就是碎米加干蚕豆。”当1945年8月15日傍晚,在山沟里办报的谢蔚明最早从电台里得到日本投降的消息,“这真是九死一生的八年抗战,我竟然活过来了,那时激动兴奋得不得了。”
谢蔚明为我沏茶。厨房内井然有序,用品洁净,与积满“历史尘埃”的书房,形成强烈对比。90岁的长者,提水点灶,手脚利落。他拿起放在桌上的两页复印件,说道:这是我给你找出来的。复印件上的黑体标题是:我所亲历的南京大屠杀。
也许,对于瞬时站立眼前的到来者,高龄的谢蔚明会一时不辨其谁,然而,对于69年前的那场南京大屠杀,他从来没有忘却过。
《南京大屠杀》非常真实
两天前,我来到这里,拿出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说明前来拜访的缘由。我说,要是讲到与国内揭示南京大屠杀真相著作的比较和差异,这本由境外华裔作家写成的书,张纯如更加用力的着重点,是当年日本法西斯侵略者暴行的反人类性质。谢蔚明立即要求,这本书留着,我要读一读。这次来,他翻到书的折页处说,我正在读,还没有读完,还要读,“这本书写得非常真实”。
话题涉及到69年前的大屠杀,谢蔚明立时双眼大瞪,两拳紧握:那时候听到日本人侵略我们中国,又烧又杀,我们痛哭,眼睛里面出血啊!
在接着的谈话中,南京下关、八卦洲,刺骨寒冷的江水,还有木排和小船,日本军舰的马达轰鸣和机抢扫射,这样的词汇反反复复地出现在谢蔚明的表述里。他说:当年我们驻守下关,跟日本人开枪,“打呀”。但是,下令撤退,“部队就垮了,当兵最害怕的就是这个,兵败如山倒,官也不是官,兵也不是兵了”。他再次叹息道:“部队垮了。”
在2000年谢蔚明写成的《我所亲历的南京大屠杀》中,他如泣如诉地这样记录道:
“八一三”淞沪抗战揭开全面抗战序幕。一个月后,我带着抗日救亡的激情走上东战场,在南京教导总队入伍,当上一名新兵,时年20岁。我所在的连队担任南京太平门到中山门一线防务,士气高昂,下定决心要与阵地共存亡。不料12月12日夜晚,突然奉命撤出防区,从和平门城头缒城下到城外。一墙之隔,改变了人际关系,在城内,军纪严明的战斗集体,一到城外,变成一盘散沙,谁也顾不得谁。我成了失群的孤雁随着人流涌向下关江边。天色微明,拥塞在下关数不清的官兵,万头攒动。我碰上连队一伙伴,彼此合作找来一些木料,绑成木筏,放流大江,目的地是北岸浦口。
我们错把八卦洲当成浦口,刚刚放弃木筏上岸,猛然机关枪声大作,枪弹当头掠过。原来是一艘日本军舰飞速开来,一边航行一边开动机枪,我身旁的士兵下巴中弹流血不止。
谢蔚明在八卦洲上“滞留数天”。他发现,洲上中国官兵人数之多,令其惊讶。而且,八卦洲已在日本敌舰重重包围监视之下。每到夜晚,敌舰启动探照灯,发现有人偷渡,就用机抢扫射,中弹人的叫声惨不忍闻。
一天夜晚,大雾弥天,我忽然发现一条民船停在江边,船上坐着二三十个军人,人多船搁在岸边开不动。船上军人要我把船推动,作为上船的条件。我不顾寒夜水冷推船,等到江水浸到颈脖子,船动了。船上的人将我拉上船,老船夫摇动双桨驶向江心,最紧张是穿越敌舰封锁线。天光明亮时分,我踏上苏皖两省交界的土地。后来听说,日本侵略者登上八卦洲烧杀掠夺,所有被俘军人在江边站队,用机抢扫射,然后沉尸江中。
谢蔚明说,我从江水里爬上船,浑身湿透,船上其他当兵的,怕沾上水,就没跟我挨得太近。“一夜江风,我愣是挺住了,后来上岸,也没有生病,那时候,我靠的就是年轻。”这时,已爬上了偌大老年斑的谢蔚明脸颊上的表情,依旧大半是万分的惊悸,小小庆幸的叹息,则是一掠而过。
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国防部审判战犯军事法庭审判南京大屠杀主犯日本第六师团长谷寿夫,已是战地记者的谢蔚明与会,“回想八年抗战日寇何等疯狂暴虐,我在它的凶焰下九死一生的遭遇,不禁感慨万千。在这个庄严正义的法庭上,我与战犯谷寿夫来了个角色大转换,我是座上客,他成了阶下囚”。
在法庭上,谢蔚明听得最为惊心动魄的一幕,是一位中国青年士兵的证词。在南京保卫战中城破被俘的5万中国军人,被双手捆绑,押送到燕子矶的低洼地,山地高处的多架机关枪构成火力网,同时扫射。这位士兵应声倒在别人的尸体下边,由此幸免一难。
每天骑马跑几十里受降
在第一次采访中,谢蔚明说到,他后来从事的“记者文字生涯”,与一位中国大作家的影响有关;后来,为宣传坚决抗战,在战地采访过某“战区司令长官”。只是,对于一位九旬老人,相隔60多年的时空距离,这两个就在嘴边上的姓名,一时就是难以出口。
到第二次采访时候,谢蔚明告诉我,那位大作家是郭沫若,那位战区司令长官是李宗仁。
在准备这次采访的案头工作中,我查读到谢蔚明曾在湖北鄂中创办《新湖北日报》的记录。
抗战时期,湖北省政府和六战区长官部迁到恩施,闭塞的恩施山区一跃而成为湖北省的政治、军事、文化中心,捍卫陪都重庆的屏障。历史的机遇给恩施带来了包括新闻在内的各项事业的迅速发展。大量的文字资料和口碑材料,使我们得以了解半个世纪的恩施报坛的繁荣盛况、风云变幻和广大报人为挽救民族危亡作出的贡献。
铅印报纸应运而生,左右局面的是《武汉日报》、《新湖北日报》、中央社分社,其分别是中央级、省级机构,驻足恩施,面向全省全国,影响境内舆论。
1944年《新湖北日报》设立鄂中版,陈诚在官邸召集报社各部门负责人人共十余人座谈,加以勉励,要鄂中版主任谢蔚明注意地方官吏贪污不法情况,还要秘书告以联系的密电码。
对于这段历史,谢蔚明欣然答曰:我是鄂中版的负责人。我提问,在中共党史出版社2004年出版的《软禁在土家族地区的铁将军——叶挺在鄂西》中,有一小节内容是“与记者谢蔚明的‘亲密接触’”,只是网络上没有具体的内容显示。谢蔚明回答,我不止一次去看望过叶挺。我再问,叶挺在皖南事变被俘,辗转软禁至鄂西,你去探望,难道没有什么阻碍么?谢蔚明坦然答道:没有阻碍,“我是记者”。
在网络版90年代的“文史春秋”中,有记录“叶挺在恩施囚居生活”的文字,其中提到叶挺与年轻记者谢蔚明的多次交往:
在鄂西边城恩施城西一座小山脚下,有座土木结构的普通农舍——后山湾154号。50多年前,叶挺将军曾两度被囚于此,在这里度过了两年多的囚居生活。
1942年初春,《武汉日报》青年记者谢蔚明慕名拜访叶挺。面对这位素不相识的官方报纸记者,叶挺坦然表达了自己对时局的看法。他说:“抗战一开始,就提出全民抗战的口号,但是空喊了几年,没有实行。”说到这里,叶挺将军非常激动,用广东客家话痛心地指出:“国民党政府总是害怕民众起来,设置种种障碍,捆绑民众的手脚。要是放手发动老百姓共同对敌,抗战怎么会有这样丧师失地的局面”接着,叶挺猛烈抨击了国民党腐败的兵役制度:“抗战是神圣的事业,要依靠千百万士兵流血牺牲保卫国土。但是,国民党军队的士兵却受着非人的待遇。现在补充兵员,主要是抓壮丁。兵役机关和军队层层克扣,当官的肥了,可是当兵的一天连三餐稀粥都喝不上。这样的士兵又怎么打仗”
将军在囚居生活中对时局仍了如指掌,使记者既惊奇又佩服,深感叶挺不仅是一位名将,还是一位有着精辟的政治见解的学者。最后,叶挺对这位青年记者寄予殷切期望:“你很年轻,才20多岁,青年新闻工作者要有正义感,发扬正气,为人民立言、立德、立功。”据谢蔚明回忆,叶挺的话使他受到了很深的教育,“如果说以后我做了一些对革命有益的事,叶挺将军的这次接见是起了作用的”。
涉长江蹈血海,年近30岁的谢蔚明终于迎来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伟大胜利。在湖北省文史资料的网络版上,有篇署名谢蔚明的《胜利受降随军记》。同样由于是上世纪80年代的文字,今天已没有具体的内容显示。而眼前九十高龄的谢蔚明则有些激动,他站立起来:是啊,我是写过这篇文章的。小日本投降了,我跟随部队到处去受降,好几个地方我们是骑着马去的,“我骑马骑得可好了,每天跑几十里路,跑得飞快,一点不累”。
骑在马上的他,那时节真可谓思绪难平,激动不已。后来当他坐在南京审判法庭的记者席上,他不由得想起秋瑾女侠的一句诗:“磨刀有日快恩仇”。
祈愿中日世代友好
1949年秋,谢蔚明任《文汇报》驻北京办事处记者期间,为写作《康藏公路纪行》,采访过达赖喇嘛和班禅大师。谢蔚明笑着回忆,那时达赖年轻,我记得,他还不到20岁。书桌上,一幅梅兰芳的黑白照片摆在非常显目之处,谢蔚明指着照片右上角的蓝墨水钢笔字,说道:这是梅兰芳的亲笔。照片背面的记录是:1953年。
1957年后,谢蔚明历尽坎坷,在东北农场度过了人生中艰辛的19个年头。我问他,具体在黑龙江什么地方劳动,他依旧思绪踟蹰:我要好好想一想,再回答你。
1980至1986年初,谢蔚明任《文汇月刊》杂志副主编。退休时分,他已踏在了70岁的门槛上。1995年,他被聘为上海市文史馆馆员。
2005年8月15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谢蔚明写下《凝视历史》一文,在文汇报刊出:“距今将近七十年前,日本侵略者发动了芦沟桥‘七七事变’,讯息传播出来,我不禁悲喜交集,失声痛哭,恨日本无端侵略中国,也为我国军人奋起反击高兴。”文至最后,他这样写道:俱往矣;现在日本国内右翼势力对侵略暴行置于不顾,大肆篡改日本教科书混淆是非,而且扩充军事实力,引起爱好和平的世人关注。我写此文倾诉心曲,唯愿日本右翼人士改弦更张,让中日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
在谢蔚明书房里,有关69年前那场侵略大屠杀的书籍,《日本的战争责任》、《大东亚战争的总结》、《南京大屠杀新考》、《拉贝日记》、《东史郎日记》,等等,被归拢在一起。也许,摊开这些无比沉重的史实记载,中国人民始终不会凝固的记忆的鲜血,依旧会顺着书页流淌下来。所以,这些书摆在今日书橱最显眼的地方,却被紧紧地捆扎着。
背景如此不同的美国人,为何都被南京大屠杀这一题材深深吸引,并不约而同地以纪录片形式向世人展现?
他们是二战结束后出生的美国人,一个是叱咤商界的名人,一个是妙手回春的医生;
他们曾对发生在大洋彼岸的血腥事件一无所知,只因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一书而萌发拍摄纪录片的念头;他们最大限度地调用各种资料,商人拒绝了中方的合作要求,而医生请来一位中国女记者参与制作;他们都希望能在2007年12月(南京大屠杀70周年之际)正式公映自己的影片,如今商人赢得了圣丹斯电影节的“入场券”,医生的小规模放映也取得巨大成功……
背景如此不同的美国人,为何都被南京大屠杀这一题材深深吸引,并不约而同地以纪录片形式向世人展现?他们的纪录片究竟会以怎样的视角来讲述那段惨绝人寰的历史,对美国社会乃至整个西方世界将产生怎样影响?商人和医生给《新民周刊》的答案耐人寻味。
二战“盲点”
现年50岁的泰德·雷恩希斯(Ted Leonsis)在美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这个出生在纽约布鲁克林的希腊后裔,目前是美国在线(AOL)副总裁、美国职业冰球联盟(NHL)“华盛顿首府”队的老板。
2004年末,在加勒比海的游艇上度假时,雷恩希斯无意中看到张纯如自杀的消息,于是决定看看这位美籍华裔女作家生前最著名的作品《南京大屠杀》。日军残杀30万中国人的历史深深震撼了雷恩希斯,他当场拿出支票签下200万美元,着手开拍一部纪录片。
当雷恩希斯在华盛顿开始建立自己的电影公司Agape(希腊语“爱”)并以纪录片《南京》(Nanking)作为公司处女作时,加州圣何塞的朗恩·约瑟夫(Rhawn Joseph)医生早已为《南京梦魇》(Nightmare in Nanking)这部纪录片做了25年的准备。这个拥有芝加哥大学医学院博士头衔的神经学医生,对历史、艺术、音乐、写作也十分在行。他对南京大屠杀的研究源于儿时对二战史的兴趣。
“我的父亲参加过二战。我虽然在战争结束后才出生,但那仍是我童年时电视、电影的主题。我也经常和朋友们讨论这场战争,尤其是太平洋战场上日军对美军的屠杀和折磨。然而,对于日军对中国人以及亚洲人民的罪行,我们几乎不了解。”约瑟夫对《新民周刊》说,“我相信二战是一场善恶之战,和现在战争不同。因此,我从小就关注所有和二战有关的材料。”
约瑟夫看了大量有关二战的书籍和文章,以及数十部纪录片,他发现历史往往由鲜血写就:战争、战争,然后是更多的战争……大概25年前的某一天,他偶然读到有关南京大屠杀的一段文字,感到十分震惊,“我很诧异,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这个问题在约瑟夫心头疼萦绕许久。
雷恩希斯不知道此事还情有可原,毕竟他的心思可能都用在商场打拼上。但从小耳濡目染二战资料的约瑟夫也对此一无所知(他那参加过二战的父亲也是如此),可见南京大屠杀是美国乃至整个西方世界对二战认识的一个盲点。
“我知道日本曾承认对白人的暴行(如1942年“巴丹死亡行军”,2万多美军俘虏在菲律宾被日军所杀),但我不知道南京大屠杀。而且,南京发生的一切和我之前读到的战争完全不同:日军对中国人民的罪行特别恐怖和邪恶。更糟糕的是,日本人竟享受于这种暴行。”约瑟夫告诉《新民周刊》,暴行在战时也许难以避免,妇孺经常是受害者,但像日军如此施暴的十分罕见。
“纳粹的邪恶人尽皆知。但有些人在杀害无辜妇孺后的几小时可能会惴惴不安,有的人几乎接近精神崩溃。臭名昭著的集中营负责人、纳粹党卫军首脑海因里希·希姆莱(Heinrich Himmler),也因目击枪杀平民而病倒。他把大批犹太人送进毒气室,认为这样更‘人道’一些。日军却愉悦于虐待他人,这样的恶劣行径很邪乎。”那时的约瑟夫就计划用未来20年时间来写一本有关南京大屠杀的书。
而后的十几年中,他一直搜集相关书面证据、复印照片,从美国国家档案馆调取影像资料。1997年,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The Rape of Nanking-The Forgotten Holocaust of World War II书一上市就十分畅销。“我发现自己无法和她竞争。”约瑟夫对记者坦言,他那时放弃了出书念头。“我准备拍纪录片,这并不是不切实际的想法。因为我此前写过一些剧本,其中一些已经被人拍摄成片。我也和人共同创作了一部百老汇戏剧,相当成功。因此,我筹备拍了两部有关二战的纪录片:一部是2004年完成的《希特勒日记》,已在PBS(美国公共广播公司)等电视上播出;另一部就是2005年完成的《南京梦魇》。”
《南京》VS《南京梦魇》
记者虽未看过这两部纪录片,但通过雷恩希斯助手阿拉娜·戴维斯(Alana Davis)和约瑟夫向《新民周刊》提供的资料来看,两部片子虽然都受张纯如作品的影响,但侧重点完全不同、制作班底也各具特色,《南京》更“大牌”一些,《南京梦魇》也许相对“小众”。
《南京》主要以张纯如作品中第五章《南京安全区》为主干,讲述当年留在南京的西方人如何拯救25万中国人的英雄主义故事。在这些西方人中,有中国版“辛德勒”——德国纳粹商人约翰·拉贝(John Rabe)、南京城内唯一的外科医生——美国人罗伯特·威尔逊(Robert Wilson)和美国女教士明妮·沃特林(Minnie Vautrin)。
《南京》以这些人的日记、书信为旁白,穿插当年幸存者的采访和参与大屠杀的日军老兵的回忆。
旁白都是好莱坞明星,在《英国病人》和《达·芬奇密码》中饰演配角的乔根·普罗斯诺(Jürgen Prochnow)给拉贝配音、因《性书大亨》获得1997年第69届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的伍迪·哈里森(Woody Harrelson)为威尔逊“献声”,而沃特林则由出演伍迪·艾伦影片《曼哈顿》中少女特雷西一角而名声大噪的玛利尔·海明威(Mariel Hemingway)演绎。
身为制作人的雷恩希斯和导演比尔·古腾塔格(Bill Guttentag)的足迹遍及美国、中国、日本、韩国和中国台湾地区,找到许多珍贵的影像资料。古腾塔格的《世贸双塔》(Twin Towers)在2003年获得奥斯卡最佳纪录短片奖,而此片的音乐制作由格莱美获奖者卢·里德(Lou Reed)担纲,由此可见《南京》制作班底的强大阵容。
相比之下,《南京梦魇》就是“小作坊”制作,毕竟投资只有10万美元,其中一半是约瑟夫自掏腰包,另一半是试映后各界人士的慷慨捐助。整部纪录片的制作团队只有两人:约瑟夫和中国女子吴海燕(Joy Wu),后者曾是中央电视台的记者兼编导。
约瑟夫对于这样的“小作坊”制作并无怨言:“我是个医生,可以养活自己并有余钱资助这部纪录片。我自认为是一个科学家、学者和艺术家,人们欣赏我的工作就是最好的回报,这比赚钱更有意义。我和吴海燕是在一个论坛上相识的,当她得知我要制作南京大屠杀的纪录片后,就主动要求加入。因为作为一名中国人,她觉得自己有义务这么做。而后她就开始与我共事,给纪录片普通话版本配音,还帮我募集资金,安排试映活动。”
雷恩希斯在其12月6日的博客中写道:“我今年3月去了中国,采访了那些当年经历南京大屠杀的人,这份经历改变了我的人生和世界观。”记者无从知晓这种“改变”究竟有多强烈,但在制作《南京梦魇》时,吴海燕感到了前所未有的“低落”。
约瑟夫告诉记者,吴海燕在制作时这部影片时会哭,有时梦到日军杀她家人并在街上追她的可怕情景。这种感觉在小范围试映后得到许多观众的认可。“观众中有三成是白人,他们的表现通常是震惊、惊讶,然后是愤怒。一些二战老兵甚至开始生气,因为他们对此毫不知情,并想知道为何自己会被蒙蔽至今。”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南京大屠杀的真相,并在西方世界做到“扫盲”,约瑟夫把这部77分钟的纪录片(英语和普通话两种版本)都放到网上RapeofNanking.info或RapeofNanking.TV,网民可以免费下载观看。据Google统计,目前至少有1816个网站提供这部影片的下载,总下载数已超过61万次。
而《南京》则更看重市场效益,中国中央电视台已花巨资购买了这部片子在中国的播放权。《南京》也将参加2007年1月的圣丹斯电影节的纪录片竞赛单元,与其他15部影片一争高下,而它的下一个目标是明年5月的戛纳电影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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