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500名学生被送广东实习每天工作14小时(图)

　　四川省仪陇县大寅中学几百名学生在东莞石碣镇整隆连接器厂“实习”，每天工作14小时，月收入却仅500多元(详见本报6月12日D02～D04版报道)。此事件经本报曝光后在全国引起了强烈反响。日前四川省教育厅对此高度重视，责成调查此事。仪陇县委、县政府责成县教育局和劳动局派出局负责人，组成调查小组来莞处理。南充市教育局和仪陇县委县政府批示：感谢《信息时报》对外出“实习”学生的关注；有关部门在与厂方沟通的同时，将把今年的新生一律带回学校接受教育。

　　但近日记者在随同石碣镇劳动分局到该厂调查前，“实习”的学生却提前放假；就在仪陇县派出的调查小组抵莞当夜，该厂大部分学生在零时左右被5辆大客车送回四川。最后，在调查小组的介入下，大寅中学来莞的“实习”学生陆续被送回四川，并返校上课。四川仪陇县调查组和东莞石碣镇相关部门表示，对于部分问题还会进一步调查。

　　6月13日：少数学生已辞工回乡再继续读书

　　在6月初第一次采访中，整隆连接器厂的“实习”学生晓军(化名)告诉记者，该厂来了三批大寅中学的学生在此“半工读”。记者调查后粗略估计，整隆连接器二厂有200多名学生，整隆连接器一厂有大约100名学生。而6月10日在整隆连接器厂实习的另一名学生给记者发来手机短信称：“最新消息，副校长又带来了100多名学生来了。”

　　到了6月13日，记者见到同样在整隆连接器厂“实习”的大寅中学学生肖俊(化名)，他告诉记者：“晓军已经回家了。”原来，晓军在接受记者采访后不久就退学回家了。由于晓军没有手机，日前记者无法与其取得联系。“工资太低、工作太累，受不了了，他说回去再找学校读书。”肖俊告诉记者，晓军是随学校老师一起回四川仪陇老家的，“一起回去了2位同学，都是自己要求的。”

　　另外记者了解到，肖俊同班同学已有4人放弃工读。与肖俊一同前来的2位同学表示：“我们也和父母商量好了，这周六就辞工退学，太累了。”而对于将来要做什么，他们都表示“回去再继续读书”。

　　6月14日上午：疑工厂材料造假劳动分局承认调查有误

　　“我们现在怀疑工厂提供的材料不实，所以造成前期的调查和《情况说明》与事实有出入。”6月14日，记者来到东莞市石碣镇宣传办了解情况，该办公室主任梁锦忠告诉记者，由于该工厂之前对用工情况没有在劳动分局备案，所以造成劳动部门对具体情况了解不充分。梁表示，具体情况自己并不是很清楚。于是记者来到石碣镇劳动分局，“我们将对该厂用工情况进一步调查，一旦发现有未满16周岁的学生，肯定会对其处罚。”劳动分局劳动监察科梁主任告诉记者，由于之前对该厂的检查工作不到位，前期调查时直接采信了厂方提供的资料和数据，所以该镇宣传办公布的《情况说明》内容有误。梁主任同时表示，鉴于事件的严重性，“一定要追查到底，查明真相”。

　　对于整隆连接器厂提交给当地劳动分局的实习员工花名册，梁解释说：据分局之前了解，该厂此前大概有实习学生240多名，后来不少学生辞工退学，所以花名册上只有224人。而劳动分局在接到群众举报后，对该厂进行调查时并没有对花名册上的名单进行核对而直接采信，造成了当时调查结果有误的情况发生。

　　记者查阅这份花名册时发现，登记在册的224名学生无一例外地都是1991年以后出生，说明大寅中学来实习的学生全部都已年满16周岁。但记者同时也发现，未满16周岁的晓军及其2位同学的姓名在花名册上一个都没有，这3名学生都是1992年出生的。

　　6月14日下午：突检时学生被放假老师指挥学生逃离宿舍

　　6月14日上午记者来到石碣镇劳动分局，11时左右，记者联系到劳动监察科梁主任。梁表示，下午将到整隆连接器厂检查该厂使用在校生情况，记者可以一同前往。但当天中午12时记者与肖俊见面后，却被告知，“老师刚通知我们学生下午放假，不能回厂里。”记者随后赶回劳动分局，梁表示，“我们进行检查的计划一般不会事先透露出去，这次可能是公司自身原因。”

　　据估计，检查工厂的消息可能是在劳动分局通报宣传部门后，宣传部门提前通知了整隆连接器厂的主管公司——石碣镇发展有限公司，而该发展公司又将消息透露给了工厂。

　　虽然学生都已离厂，但劳动分局表示依然要前往调查，记者随后跟随劳动分局一起来到整隆连接器厂一厂。在工厂工作人员陪同下，监查人员与记者一行来到生产车间内，只见大片的工作台前无人工作，稀稀落落的工人正在忙着穿插手中的电脑连接线。当被问到为什么许多工作台前无人工作时，该厂工作人员表示“上夜班的人还没有来，所以空着。”而记者随后从工人口中得知，空着的工作台大多是实习学生工作的，下午学生放假，所以都空着。

　　记者随后建议监察人员去学生租住的出租屋内察看情况，梁对此却一再迟疑：“再等等，再等等。”在记者的一再催促下，梁告诉记者，检查宿舍之事需要请示市劳动局工作人员，随后梁询问一起前来检查的市劳动局监察大队麦组长，麦组长对此表示“要先打电话请示市领导”，于是开始拨打手机。记者见状迅速驱车赶往事先了解到的学生宿舍附近，恰巧看到该宿舍楼门口聚集着四五十名学生，还不断有学生正从宿舍楼内走出。几名骑着同一款黄色单车的成年人正指挥学生四处分散，而学生见到记者车辆后也四散跑开。见学生离去，几名骑单车的成年人也各自离开。于是记者驱车在周边观察，发现不少学生正三三两两地在街边闲逛，见到记者车辆便东躲西藏。而记者离开时忽然发现，一名骑黄色单车的男子正是此前接受记者采访的大寅中学教师。

　　记者返回整隆连接器一厂，看到梁主任和麦组长正要离开。见记者返回，梁主任表示：虽然此次检查并没有任何结果，但还会继续关注此事，“我们改天再去查”。

　　6月15日凌晨：调查组刚抵莞学生就被5辆大巴送走

　　大寅中学学生来莞“实习”经本报报道后，四川省教育厅指示，要求南充市教育局等相关部门组织力量进行调查，如果相关部门的确存在违规违纪、监管不力等问题，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6月13日，由四川仪陇县委派出县教育局和劳动分局的2位副局长，作为调查小组的先头部队先期来莞处理此事。但由于当时天气原因，2位副局长当晚22时左右才抵达石碣镇。第二天，2位副局长和校方、厂方组织座谈，商谈处理问题的方法。14日下午，由仪陇县委宣传部部长王明东带队，该县委宣传部、县纪委、教育、劳动和司法等部门组成的工作组，来到东莞石碣镇整隆连接器厂，与当地相关部门进行了沟通处理。根据调查小组行程安排，正式调查工作于15日展开。

　　同样是在6月14日这一天，大寅中学来莞“实习”的学生接到校方通知，将于近日返回四川仪陇的学校，没有通知具体时间。而在14日晚上23时左右，也就是调查小组后续成员刚刚抵达东莞不久、正式调查工作尚未开展之时，“实习”学生突然接到离开通知，要求部分学生连夜返回四川。记者15日凌晨1时左右接到晓军的同学包亮(化名)发来的短信：“学校安排整个二厂只留26个人，其他人现在正连夜送回家。”记者闻讯立即驱车前往石碣镇整隆连接器厂。

　　大客车半夜接走学生

　　20分钟后记者赶到了整隆连接器厂一厂。透过工厂伸缩门，记者见到灯火通明的厂区内停放着一辆牌号为川R15599的大客车，车上已坐了不少学生，其中不少是女生。见记者赶到，学生们一片沸腾：“记者来啦……终于来啦……”记者透过厂门询问学生要去哪里，许多学生兴奋叫道：“我们回家啦!”工厂门口的保安见状用对讲机通知了厂方，记者随即赶往二厂。凌晨1时30分左右，记者来到二厂门口，却并没有看到客车。由包亮发来短信得知，一辆牌号为川R15188的大客车已于1时15分左右载着部分学生驶往四川。

　　记者再次返回一厂，路上又遇到一辆牌号川R17670的大客车停在工厂附近的路上，车上并没有学生。当记者重返一厂时，却找不到刚刚还乘坐着学生的大客车。正当记者纳闷时，工厂对面的居民上前告诉记者：“大车停在工厂大门的另一侧躲着呢。”于是记者来到工厂另一侧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果然看到灯火通明的大客车正满载学生停在路边，见被记者发现，该车立即发动、加速开走。记者看到车上已坐满了学生、见记者车辆驶过，车上学生一片骚乱。

　　学生仓促撤离出租屋

　　随后记者决定前往学生住的出租屋附近查看情况。在出租屋所在的巷口，记者老远就看到许多学生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拥挤在宿舍楼下，正准备乘车。见记者赶到，这些学生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退回楼上。记者察看完毕正要离去时，一位此前接受记者采访的学校教师正巧赶来，但拒绝与记者交谈。

　　记者继续在工厂周边观察，不久又发现一辆牌号为川R17635的大客车停在附近，见记者的车驶近，立即驶往偏僻路段停靠。记者发现，这些客车并不急于让学生上车。于是记者驾车离开工厂，在离工厂200多米外的路段停车等待。大约20分钟后，远远看见一辆大客车驶向学生宿舍附近，于是记者尾随跟去。就在记者刚离开的学生宿舍门前，记者同时看到川R17670、川R17635、川R15643三辆大客车正停在路边，学生们正将行李往车厢里塞。见记者的车再次出现，一名红衣男子突然跳到路当中，企图拦截记者的车。据记者观察，大约10分钟后，这三辆车也满载学生离去。

　　据包亮发来短信告诉记者，此次连夜离开东莞的学生大多都是1991年之后出生，二厂只留了26个年满16周岁的学生，以待调查人员的调查。

　　6月16～18日：346名学生全部返校上课

　　前日，仪陇县委宣传部有关负责人答复本报称：目前，他们已经和东莞市有关劳动部门办理了学生返川的交接手续。第一批191名学生分乘5辆大客车，在工作组人员和老师的陪同下，于13日从东莞出发回仪陇。但因沿途下大雨，车在贵州因塌方受阻6个多小时，到16日晚上11点，运送学生的第一辆客车才抵达大寅中学。17日凌晨1点多，第一批学生全部回到校园。为迎接学生回校，老师们全部投入到迎接孩子们的工作中，并在校门口挂出了大幅标语，铺好了床铺，还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听说远在广东实习的孩子返校了，学生家长赶到学校看望自己的孩子，目前学生和家长情绪都比较稳定。

　　6月17日上午10时许，经过休整后的学生被分了班，发放了课本，老师都已到岗跟班上课，教学工作步入正轨。余下的155名学生也于16日在工作组带领下出发回川，据记者最新得到的消息称，这批学生已于18日上午10时抵达学校。

　　仪陇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王明东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工作组将在本报报道的问题上进行追踪调查，如确有学校、教师在学生实习上谋取私利、搞变相体罚等，查实后将对学校和相关人员进行纪律处理。待调查结果出来后，将通过媒体向外公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