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赵文雯说很多年没进过电影院,想跟她男人重温一下当年大冬天谈恋爱的去处,她说那会儿一个电影能看四五遍,就为可以挨一块儿坐会儿。她家那位大肚子蝈蝈似的壮劳力很不知趣,说去电影院还不如在家看碟,让我跟他老婆去。要说也是,俩人都一个床上睡四年多了,还非去电影院趁黑摸摸手多没劲啊。赵文雯装了一堆橘子话梅之类的零食,跟要春游似的拽着我出发了。
电影还是小时候看得多,每周末的下午广场上就拉起一块白布,天快黑的时候很多人推着自行车或者拿着凳子往放露天电影的地方走,到得早的坐屏幕正面,腿脚慢的只能将就坐反面。大喇叭的声音倍儿高,要演个打仗的片子,那动静好像机枪把方圆百里都突突了。人也听话,屏幕上一打“肃静”,立刻都不说话了,只有小孩跑来跑去看自己的影子印在屏幕上新鲜。那时候到广场上来的,除了穿来穿去端一泡沫盒子卖冰棍的,都是正经看电影的。再后来我对电影院的印象就是泛着幽黄色光的“太平门”,那附近飘满厕所味儿。上学的时候因为同宿舍的女生在电影院被人骚扰过,她总说那儿流氓多,所以我们一般都是结伴而往,几乎没单独去看电影的时候。
当年录像厅遍布,小空间里乌烟瘴气,几乎每个电影院都有这项业务。意识超前点儿胆子大点儿的,把俩椅子中间的扶手拆了,叫情侣座,后来椅子改沙发,再后来沙发成没成沙发床咱就不知道了,影院为人民服务的意识在逐渐加强。
看电影的成本在逐渐加大,早晨顶门看便宜,下班以后看,一张票得五六十,而且去得越晚越贵。你说这不是成心吗?谁大早晨一起来就奔电影院,那又不发早点。所以,我认为去电影院的人八成得图点嘛,要不追求艺术享受,要不就是吃饱了撑的,还有一种是想趁黑搞点见不得人的小动作,要不老实在家买张盘看,或者从网上下载到电脑上看不一样吗?赵文雯一路都在打击我的坏思想,嫌我俗气。
我进了影厅就往前排坐,又被赵文雯拉出来。她说如今的影院都高级,往后坐好,前面能看得眼珠子掉下来。我听她的去后面高瞻远瞩,这一屁股坐下去还真醒目。一场也就十几个人,都跟鸳鸯似的一对儿一对儿呆着。很快人家就关灯了,我们俩女的直勾勾瞅着前面,是一美国的枪战片,倍儿打。枪炮突突了一会儿,我的椅子也跟着震起来,这影院还真高级,晃悠得我还挺美。可没多久,人家都凯旋了,我这椅子还没晃完。一扭脖子,好么,我这排离老远的一对儿穿校服的鸳鸯活动得正带劲儿呢,女的都坐男的腿上去了。我顿时血脉贲张,气从胆边生,你说你摇晃我这排椅子干吗,那么多空座呢?正盘算是过去提醒一声还是假装没看见他们,赵文雯也把脖子扭过来了。那俩中学生模样的孩子入戏了,以为李安正给他们拍呢。
我认为俩女的不适合一起歪着脖子看A片,用脚踢了她一下:“你看嘛?”她说:“我看不清,你借我眼镜用用。”
我们忍了忍,虽然都是过来人,但最终定力不够。我们从晃悠的坐椅里站起来,那对儿玩蹦蹦床的中学生看了我们一眼,嘻哈笑着,男鸳把女鸯推在旁边的椅子里,女鸯还不依不饶扑将过去,跟条绳子似的,想粗壮地缠绕。从电影院出来,我们可透了一口气。有些年轻的脸从我们身边经过,他们互相推搡着,有的叼着烟,传来若有若无的嬉笑怒骂。赵文雯说:“现在的孩子比成人都成人。”
我忽然想起与露天电影有关的青春,板凳和自行车之间是那么纯净透明。我们决定回家看CCTV-6去,不就是电影老点吗?早看晚看都一样,咱不受这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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