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湖南省湘潭市原发改委主任潘翔凌的堕落之路，正是他沉湎赌博不思悔改之路。赌瘾如魔，那些喜欢赌博者，特别是爱好赌博的领导干部，应该从潘翔凌案件中吸取教训。
邪念因赌而生，人生因赌而毁，这句话印证了湖南省湘潭市发改委原主任潘翔凌的跌宕人生。 2008年2月22日，湘潭市检察院向湘潭中院正式提起公诉，指控潘翔凌犯有受贿罪、贪污罪。湘潭市中级人民法院将在一个月之内对此案开庭审理。 起诉书称，潘翔凌曾37次赴境外豪赌，输掉700多万元，为筹赌资，潘收受贿赂200多万元，贪污25000元，借款近500万元。 在潘翔凌案被起诉之际，曾经查办该案的湘潭市纪委工作人员向《法制周报》首次独家披露了潘翔凌的蜕变全过程。 主任神秘失踪 2007年5月，湘潭市纪委接到群众举报称，时任湘潭市发改委主任的潘翔凌经常在外聚众赌博，上班时间经常找不到人，手机也常关机。纪委对此高度重视，随即与检察、公安等部门组成联合调查组。 办案人员调取潘翔凌的出入境记录后发现，近五年来，潘先后36次到澳门，一次去马来西亚，仅从2006年7月到2007年5月短短的10个月之内，潘翔凌就去澳门24次，平均不到半个月就去一次，这些出境都没有报告党组织，违反了领导干部出境纪律。 进一步秘密调查发现，潘频繁奔赴澳门，既非公差，也非旅游，而是参与豪赌。5月19日，就在调查组对潘展开调查时，潘再次出境，目的地仍是澳门。 5月24日上午，湘潭市纪委工作人员找到刚刚从澳门回来的潘翔凌谈话，工作人员发现，潘翔凌口袋里还有面值6500多元人民币的澳门赌场专用筹码。 此时的潘翔凌，面对纪委工作人员却表现出一种如释重负的姿态。原来，一直背负着巨大赌债包袱的他，终于结束了提心吊胆的生活。 随着调查的深入，潘翔凌违法乱纪的事实浮出水面。潘翔凌除涉嫌受贿人民币200多万元、港币55.5万元和5000美元外，还涉嫌贪污25000元和挪用公款，此外，他为还巨额赌债借款近500万元。 比李树彪还疯狂 1959年5月，潘翔凌出生在湖南新化一个普通的家庭里，父亲是转业军人，母亲是一名教师。高中毕业后的他上山下乡，在新化县枫林公社当知青。1977年全国恢复高考，潘翔凌考上了西安公路学院汽车系汽运专业，毕业后被分配到湖南省汽车运输管理局工作。1984年，他被调到湖南省交通厅办公室任秘书，从此走上从政之路。 2002年8月，43岁的潘翔凌就任湘潭市发改委主任，2004年初，兼任湘潭经济建设投资公司总经理。仅仅在担任主任一个月之后，潘翔凌就带领部分机关干部前往香港、澳门游玩，他第一次在澳门葡京赌场试了手气，仅玩了10分钟“百家乐”后，他就输了1600元。从此，澳门的赌博业就深深刻入了潘翔凌的脑海，也激起了他赌博的欲望。 潘翔凌的赌兴并非发自这次澳门之行。早在来湘潭之前的1991年，在省政府机关工作的潘翔凌就有嗜赌的苗头，那一年，潘因赌博被省纪委给予党内警告处分。 从澳门回来后的潘，很快在湘潭认识了一群牌友，经常在大酒店打牌，赌注从100元到上千元不等。一次输赢少则几千元，多则数万元。 在湘潭工作的5年期间，潘翔凌参与打牌赌博活动多达上百次，输掉25万多元。但他并不满足于此，而是向往葡京赌场的情景。只要有机会，潘翔凌就想方设法找机会去澳门。 据潘翔凌交代，他刚开始去澳门赌博时赢过钱，仅2006年1月6日那次，他到澳门赌博两天，就赢了7万多元人民币。半个月后，他借出公差之名，携带3万元再次来到澳门。这次，他不仅将3万元现金输个精光，还输掉了从“洗码公司”借来的20万元港币。 正是从这次开始，潘翔凌开始经常找澳门的“洗码公司”借钱参赌，但在后来的赌博中，他总是输多赢少。2006年7月20日，潘翔凌带着家人去澳门旅游时又参赌，在他印象中，那次赌博“惊心动魄”，是他认为最刺激的一次。 那是潘翔凌去澳门的第13次赌博，当时他带了4万多元，来到某赌场玩“百家乐”。刚开始时，他赢了200多万元，但没过多久，所有赢来的钱和自带的4万元全部输掉。当天晚上，潘翔凌仍然沉浸在白天赌博带来的那种刺激中，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的他，又从妻子那里拿了11000元再次来到赌场。一开始，潘翔凌先玩小的，后来赢了几万元就到楼上贵宾厅。到第二天早上，潘又赢了200多万元，可就在潘的儿子回房间取包再返回赌场准备替潘装钱时，发现父亲又变成两手空空了。 为了尽快还掉向“洗码公司”借来的赌债，潘加速了去澳门赌博的频率。潘翔凌交代，在2006年9月、10月、11月和2007年3月这4个月中，他一共去澳门赌博14次，要么利用出公差的机会，或者选择双休日独自去澳门赌博。 此时的潘翔凌已完全沉浸在赌博的刺激中，他由最开始一次输数百上千元，到后来一场赌博输掉上百万元。 但是，潘翔凌依然抱着“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想法，妄想依靠赌博翻身，哪知在赌博的深渊里越陷越深。 “我曾经赢过1000多万元，就以为这样能够赢钱，到后来越输越多，已经收不住了。”潘翔凌说。 这与原郴州市住房公积金管理中心主任李树彪到澳门进行赌博的心理是同样的。但前往澳门赌博的频率上，潘要比李多。 还债之“道” 欠了赌债的潘翔凌，备感精神压力之大。他向纪委交代，从2002年到2007年5年间，他在澳门赌博共输掉700多万元，并因此欠下很多债。这对于年薪不过几万元的潘翔凌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 为了尽快清偿赌债，潘翔凌只好想方设法四处弄钱。当时，潘翔凌除了担任湘潭市发改委主任，还担任发改委二级机构湘潭市经济建设投资公司(简称经建投)总经理，一些重大建设项目的立项工作也都由他负责审批。 2004年8月，经建投公司成立了一个注册资本500万元的子公司——湘潭市经九建设股份有限公司，经建投占股百分之八十，公司由潘翔凌任董事长。成立这个子公司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修建湘潭九华大道。 2005年，这个项目的全部路基土石方等工程承包给了湘潭市某经济投资有限公司，工程造价总计3000万元，后者的总经理为了使工程款尽快到位，找机会先后送给潘翔凌一张5000美元的储蓄卡和5万元现金。正是这笔钱，击溃了潘翔凌精神上抗腐的防线，他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每每想起自己赌博欠下的巨债，潘翔凌就夜不能寐，只要有人送钱送礼，他就觉得这是雪中送炭，就一心想用这些贿赂款来扳本。 2006年的一次偶然机会，潘翔凌认识了一位外地投资商。2007年4月，这名外地投资商有一个湘潭市发改委管辖的项目需要合作，投资商投其所好，约潘去澳门赌博。潘翔凌应邀前往，两天之内便输掉了45万元港币，这笔钱由对方全部支付。 2007年4月12日中午，潘翔凌和该投资商在某酒店休闲聊天时提起了项目合作的事情，潘很隐晦地透露自己在澳门赌博欠下巨债，并希望对方给予几百万元的支持。这名投资商心领神会，4天后的一个晚上，该投资商约潘翔凌见面，一声不响的从车尾箱后拿出两个编织袋子，里面装有200万元人民币。潘翔凌收下这200万元现金之后，其中一部分用来偿还赌博欠下的债务，其余全部在澳门赌博时输掉。 仅靠受贿，潘翔凌还不能补上赌债漏洞，他便打起了公款的主意。调查显示，2007年5月24日，潘翔凌从湘潭市经济建设投资公司挪用100万元公款用于归还个人赌债；2006年10月31日，潘在经九公司借款20万元输掉；2006年9月16日，潘翔凌输掉经九公司的2.5万元公款，事后用假发票冲账；2006年至2007年，潘翔凌先后11次从湘潭市梦泽山庄借款19万元，除归还5万元外，其余14万元用于赌博输掉。 司机被“借疯” 李树彪以公积金抵押的方式，套取银行贷款将近7000万元，另一个套钱手段是以假委托贷款之名直接骗取公积金，大部分的钱是用于赌博，少量用于投资其名下企业，但从未因缺赌资向外借钱。 潘翔凌除了收受贿赂、挪用公款之外，筹集赌资的另一个办法就是以借为名向他人索要。 欠债多了，潘翔凌每次只能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来清偿所欠“洗码公司”的赌债。后来，“洗码公司”的人追债追到湘潭，多次对潘翔凌的人身安全进行威胁。直至案发时，潘翔凌仍欠“洗码公司”几十万元赌债。 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潘翔凌开始利用各种手段，四处找朋友借钱，他时常编一些明显带有欺骗性质的理由，或者说有一个很赚钱的项目，短时间内就可以收回投资，到时候就还；或者说手头比较紧，借点钱，过后就还。但是，这些钱被他拿到手之后，根本没有还给对方，甚至在没有还钱的情况下，又继续找对方借。 检察机关查实，从2006年下半年到2007年5月为止，潘翔凌累计借款近500万元。其中，仅向他的司机周某就借了近40万元。办案人员介绍，潘翔凌赌博的时候，没钱了就找司机，要司机帮他提款取钱。司机没钱了，就又向他的朋友、亲戚借。 这位司机说，他几次随潘翔凌前往澳门进行赌博，每次输赢百万元。有次潘翔凌赌博的时候，要司机把身上的钱都交给他，便到赌场赌钱去了。潘翔凌只要一赌就什么都忘了，结果司机身上没有钱，只好在澳门路边的石板凳上睡了一晚，一直等到潘翔凌赌博出来。司机说，只要潘翔凌与他在一起，他身上是不能放钱的，潘翔凌一旦发现他身上有钱，就会毫不客气地拿去赌博。因为他借的几十万都输了，也不好意思去追讨，所以只在身上放少量的现金。潘翔凌向他要钱，他就说自己身上没钱。 彼时，赌红了眼的潘翔凌已经忘记了一切，他的眼中只有赌博二字。即使是平时的上班时间，他也是成天魂不守舍，在案发前的半年时间里，甚至出现了上班时人不见踪影，手机不通，开会时打瞌睡等情况，一个领导干部的形象荡然无存。 湘潭市纪委办案人员告诉记者：“潘翔凌平时因为赌博欠下了高额的赌债，来向他讨债的人非常多，他自己怕这些人打电话找到自己，就把手机关了，平时很少开机。”即便在案发前4天的2007年5月19日，潘翔凌趁双休日又跑到澳门赌博，输掉43万元。 办案人员说，潘翔凌身为领导干部，他居然认为，打牌赌博和股票、期货、证券、彩票等的性质是一样，都是一种风险投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而已，而在收受投资商的巨额贿赂后，还自认没有给对方带来实质性的好处，算不上犯罪。 家变与忏悔 在潘翔凌沉湎于境外赌博的这几年中，他的妻子曾多次哭着劝他戒除赌瘾，甚至以离婚为要挟苦心劝他回头，市委市政府多位领导也曾对他的赌博行为提出过严厉批评，但都没能让其回头。 潘翔凌在向纪委的忏悔书中写道：“赌博这个事情确实是害人害已，这个东西耽误时间，大量的时间都被占用了，又伤身体，经济上的事情(受贿等)往往都是由这个产生的。如果要我的这个情况能够警示和教育别人的话呢，主要就是不要这样到境外去，不计后果的赌博，确实不能去，不能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出事前，潘翔凌一直都是儿子心目中的榜样，家庭的骄傲。现在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因为父亲的事情一蹶不振，本来就内向的性格更加孤僻，潘翔凌现在非常担心儿子的未来。 案发以后，潘翔凌的岳母因为经受不住这个打击，一病不起，7天后就病逝了。妻子也始终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一个与自己相濡以沫几十年，曾经有着美好前程的丈夫，如今却身陷囹圄，她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一场噩梦。 现在的潘翔凌对于家人，心里更多的是悔恨和内疚，他在向市纪委的检讨书中写道： “没有多远可以走了，前面就是悬崖，再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双规’期间，通过不断的反省，在残酷的事实面前，我在心里千百次的诅咒，赌博是万恶之源、赌博是恶魔，是赌博毁了我的一切。我长期多次参与境内外赌博活动，真是害人、害己、害家庭。我的错误已经铸成，世上也没有后悔药吃。‘双规’期间，在组织上的教育帮助下，我对自己怎么会走到这一步，怎么会犯下如此严重的错误，有了一个比较清醒的认识。平时也没有好好的珍惜，说实在的，过春节、中秋都稀里糊涂地过了，现在想来都是浪费了，浪费了光阴，浪费了感情，再有这样的机会都很奢侈难得，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和妻子、父母一起、小孩一起，好好地过个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