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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春霞事件”合法不合理？
对处分期官员任职的法律追问
核心提示：“问题官员”段春霞任职区长助理虽已被叫停，但由此引发的争议还在继续。它提示我们，对尚在处分期干部的任命，既要考虑法律框架，也要充分尊重民意。
⊙《法制周报》记者陈宁一
段春霞去年出席区上一次会议。(资料图 来源：尧都政府网站)
在2007年山西洪洞黑砖窑事件中，曾任职广胜寺镇党委书记的段春霞负有领导责任，在其调任临汾市尧都区副区长两个多月后受到了党内严重警告和撤销行政职务处分。
2008年3月，段被尧都区任命为区长助理。这一任职，发生在其被撤职的处分时间内，且在未经公示的情况下。消息传出后，随即引发了一场广泛争议。
同样因黑砖窑事件撤职、后接替段春霞任广胜寺镇党委书记的许金铁得知该事件后，向《法制周报》记者介绍，“段春霞工作出色，为人也不错。”段的工作能力和良好的印象，或许成为她重新任职的主要原因。
值得注意的是，在《公务员法》等相关法律法规中都没有明确规定官员受处分期间能否担任公职。同时，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莫纪宏研究员认为段春霞的任免属于合法但不合理的情况。
撤职之后
46岁的段春霞被推到风口浪尖。据《华商报》报道，2007年7月，她因在黑砖窑事件中负有领导责任而被撤销尧都区副区长职务。
2008年3月初，临汾市尧都区政府在未进行任何公示的情况下，又将其任命为区长助理。
尧都区统计局一位干部表示，段春霞自去年黑砖窑事件后，很少在区上露面，听说是在临汾二中负责着一个工程。
“去年9月份(她)在这儿，有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司机给她开的。现在到二中路那边了。”在临汾二中收发室的张师傅印象中，并不知道段春霞任的什么职务，只知道每次她来大家都喊她段区长。他说段“人很和气，没什么领导架子”。
在临汾市与尧都区的政府网站上，记者没能查到关于段春霞任职区长助理的任何文字资料。段春霞早在去年7月就被撤销副区长职务，在被撤职之后到底还担任着何种职务？对此，尧都区政府办表示，段春霞3月份已被任命为区长助理并主管教育，却说不清具体过程。
段春霞其人
2007年4月，时任洪洞县广胜寺镇党委书记的段春霞，出现在中共临汾市委组织部公示[2007]4号的“拟提拔到县级领导职务人选”的名单中。公示过后，便成为了临汾市尧都区副区长。
洪洞县县政府一位官员说，段春霞任尧都区副区长前，已在基层工作多年，比如在来广胜寺镇主政前，就曾在曲亭镇政府担任多年领导职务。
从广胜寺镇提拔上来以后，段春霞不仅担任尧都区副区长，还同时兼任区食品安全委员会主任一职。不过，2007年5月11日，广胜寺镇曹生村的黑砖窑事件曝光，段春霞仅在副区长岗位上干了不到3个月就被撤了下来。
关于段春霞，广胜寺镇政府一位干部这样评价：段为人和气，工作能力强，尤其在村镇规划、拆迁等方面，成绩突出。
目前，广胜寺镇政府前的圪垌村除了一小片房屋还没拆之外，大多数地方已按照镇总体规划改建了。“拆迁是最难搞的，她都顺利地搞下来了。”一位官员说。
段春霞在“最难搞”的拆迁活动中的突出表现，加上给人留下的良好印象，或许是她重新任职的原因所在。
在有些官员眼中，段春霞刚提拔就赶上黑砖窑事件，试用期都没完，有点可惜，运气实在不好。但根据山西省对黑砖窑一案的通报来看，刚卸任广胜寺镇党委书记的段春霞是要负领导责任的。
同样是去年被撤职的曹生村原村主任赵丑女介绍，曹生村虽离镇上不远，但段很少来村上，每次都是3月18日的广胜寺庙会，才偶尔来村上看看。即使是这样，段留给赵丑女的依然是“干练、工作能力强”的印象。
未公示的突击任命
被撤职后，段春霞一度销声匿迹了相当一段时间。直到当年9月，段春霞重新以临汾二中建设工程指挥部负责人之一的身份出现在人们视野当中。
到2008年3月，又在没有进行任何公示的情况下，段春霞被任命为了尧都区区长助理，从而成为自黑砖窑事件之后，第一个在处分受限期内被起用的党政干部。
段被任命后不久，即有人在网上发帖表示不满——“临汾新的领导班子上任后曾明确指示，尧都区和洪洞县在新任书记到任前，不得提拔干部，人事冻结”。
对于段春霞的任命，尧都区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李伟表示，任命文件已于3月初下发，不过临汾市委对该任命知道不知道他不太清楚。他介绍，段春霞任副区长时是副县级干部，“撤职按规定也只是降一级，不可能一下子降到普通科员”。至于能否在撤职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重新任命，李伟称，这在《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中并没有明确的规定。
对于段春霞在被任命为区长助理时并没有经过公示环节，由此引发一些基层干部的微词。李伟则解释到，段春霞系区管干部(即区委有权决定任命)，在经过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后，无需公示。
对于段春霞复出是尧都区委于3月5日凌晨开会突击任命的说法，区委常委、区委组织部部长杜敏则付之一笑。他介绍，段春霞被撤下来后，因为以前搞拆迁工作很不错，所以暂时协助区委常委、区委宣传部部长李小平在二中负责扩建工作，但区委没有对其任命任何职务。
《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第六十二条规定，引咎辞职、责令辞职、降职的干部，在新的岗位工作一年以上，实绩突出，符合提拔条件的，才可重新担任或者提拔担任领导职务。
杜敏表示，这次段被任命为区长助理，是区委常委会研究过的，被撤后，段春霞还是正科级，现在的区长助理也是正科级，并不算提拔使用。而对段春霞究竟是由谁提议任命、又是在何种情况下召开常委会进行的任命，杜敏却不置可否。
据了解，去年因黑砖窑事件被撤掉的广胜寺镇党委书记许金铁一直赋闲在家，他告诉记者，“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休养，也没做什么事情。”而该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也至今空着。尧都区委组织部长杜敏称，据他所知，目前除了段春霞之外，当时被处分的党政干部都还没有新的任命。
任职后的争议
段春霞的任命文件下发后，便在当地引起强烈反响。曾有人说，被撤下来的干部，在处分受限期没有结束又未经公示的情况下仓促任命，这会让群众怎么想？
针对段春霞事件，曾有媒体评论：“不说这种突然的复出违反了基本的官员选拔任用法规：一是任命未依规经过公示，据报道是当地政府凌晨一时突然任命；二是任命也超越了处分的受限期，公务员在受处分期间不得晋升职务和级别。即使符合相关规定，从公众基本的道德情感和起码的政治伦理看，这种复出也让人难以接受。”
让人不解的是，《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第三十八条明确规定，党政干部的任职实行的是任职前公示制度。段春霞被撤职后，并未按照组织程序给予新的职务任命，因而要作为一个政府公务员，任职区长助理，显然需进行公示。
“段春霞任职了，后面很快就会有更多的被处分干部重新回到各级领导岗位，这是对干部惩戒制度的一种挑战。”临汾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公务员说，没有公示，显然就使选拔任用干部的过程易受潜规则的影响，而缺乏民主监督，又会导致买官卖官和“带病”提拔的滋生。
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第五十八条规定：公务员在受处分期间不得晋升职务和级别，其中受处分的期间为：警告，六个月；记过，十二个月；降级、撤职，二十四个月。
按照区委组织部解释，任命段春霞为区长助理并没有提升其级别——即撤职后降为正科级，但是，对没有完成试用期、撤职后又没有担任任何职务的段春霞来说，突然被任命为区长助理，是否应看作职务上的变相升迁？
值得一提的是，《法制周报》记者发现，无论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还是《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以及《党政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上，似乎都没有明确规定官员在受处分期间是否能担任公职。
4月15日，段春霞事件经媒体报道后，临汾市委一方面责成尧都区委废止了关于段春霞工作安排的决定，一方面立即派出调查组进行调查。
合法但不合理？
中国社会科学院法学研究所研究员莫纪宏表示，段春霞这种情况比较复杂。从法律上看，并没有规定表明官员撤职期间不能任职。如果从行使政治权利法角度来看没有明确的依据。
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务员法》第二十四条说明下列人员不得录用为公务员： (一)曾因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 (二)曾被开除公职的； (三)有法律规定不得录用为公务员的其他情形的。他表示，段有没有犯罪？有没有被开除公职？特别是第三点，能否找到有法律规定不得录用的其他情形？如果段春霞没有符合这三条中的任何一条，她的任职应该说是合法的。
同时，莫纪宏强调，段春霞的任命又是不合理的。黑砖窑事发如此短时间内再次任命被撤职的官员，必须考虑舆论和公众能否接受。
他表示，段春霞从上任、到区长助理被叫停，都显得草率。涉及当事人基本政治权利时，也应该考虑保障公民合法权益。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教授乔新生也认为，段春霞的任命是合法的。首先官员撤职后再起用并没有法律明确规定要如何。段的情况属于行政处分，但处分之后怎么办呢？也没有明确规定。
因此，必须尽快完善法律责任，明确规定其范围，即何种情况下适用该法律；处理，即具体权利义务；制裁，即应承担怎样的法律后果。段春霞事件就是在制裁上面没有细化明确的规定，才造成现在这种疑惑和争议。
如今，废止的决定作出后，无疑又一次将段春霞推向了舆论中央。记者多次电话联系段，她大部分时间处于关机状态，即使开机也将记者的电话挂掉。与段春霞一起被撤职的许金铁遗憾地告诉记者，“事情发生后，我也想安慰她一下，却一直联系不上。”
(本文来源：法制周报 作者：陈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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