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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自然法则不可抗拒。人至暮年,特别是独居老人,因病猝死家中,而亲人又不在身边的事例不在少数。但像孟大爷这样死在家中一个多月后才被发现的的凄惨状况实属罕见。我们希望社会各界对身边的独居老人能够再多一些关注、多一些关心,避免这样的事件重演。
6月3日上午,天津网刊发了《天津老汉尸腐家中月余,孩子在国外》的报道,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很多市民都表示不理解,为了解开市民的疑问,也为了更加深刻的认识此类事件,以及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发生。我们专访了南开大学社会系副教授刘集林,刘老师对这件事情深感痛惜,并表示,因病死亡是很正常的,可悲的是死了一个月竟然无人知晓。
桂正浩:您看到这个新闻有什么感受?
刘集林:这是很正常的,这不是首例,中国以前也有此类事件发生。不仅国内,国外也经常发生,不过我还是对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痛惜的。这在传统社会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传统的社会是一个熟人社会,大家都知根根底。
不过这些都是宏观层面的,我们还应该看到微观层面的东西。比如父亲性格如何、子女性格如何,子女跟老人的关系如何?我看到新闻里面说老人性格非常“孤僻”,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桂:我们生活在社会当中,个人不可能独立于社会而存在,那么这件事件反映了什么的社会问题呢?
刘:从大的社会背景来看,我们社会目前正处在一个转型时期,旧的制度被打破了,但是新的制度又没有建立起来,在这个制度的真空期就特别容易出现问题,就比如今天这件事情。在中国传统的社会,老人是以家庭养老为主,子女会承担起赡养老人的全部责任。但是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我们希望逐步建立起一种更加稳定的市场养老体制。但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市场化的养老机制并没有建立起来,但同时家庭养老的这种观念却在逐步的退化,于是就造成了老人养老问题的尴尬境地。
桂:传统的中国社会有这样的事情吗?
刘:有,也有,但是都是很少的。过去与现在不同的是,过去的特例竟然成了现在社会的一种现象。现在社会中流行的物质主义价值观,社会成员频繁的社会流动,导致人与人之间感情越来越淡薄,即使父子之间也未能幸免。
桂:就今天这个事情您觉得谁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刘:我觉得作为子女不管你有多忙,有什么理由,父亲病死家中一个月之久无人发现,他们肯定是不孝顺的。两个子女都在国外,老人的经济一般来讲是不成问题的,主要的还是心理的问题。
子女真的很忙的话,电话你总能打打吧。两个子女你们可以约定好,比较一周打几次,这几天我打,那几天你打。如果发现电话打不通,及时通知亲戚朋友或者直接报警,就会避免此类事情的发生。更安全的做法就是,干脆跟老人请个保姆。
我们楼下就有个90多岁的老人,她的大女儿都已经70岁,她们几个子女之间排好班,保证每天晚上都有有过来陪老人。我觉得这样就很好啊。
所以,这个事情老人的子女需要承担相当大的一部分责任。
当然,因为我们提到老人性格孤僻,所以也可能老人根本就不喜欢他们天天打电话过来,就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因性格孤僻而拒绝请保姆,更不会同意去养老院等等这都是有可能的。
桂:社区有责任吗?
刘:这件事情也为社区的建设敲了敲警钟,以后我们的社区应该重点关注这些高危老人。我们的社区应该多组织一些老年人活动啊,把他们组织起来,活跃起来,针对单身孤寡老人要做到重点关注保护。
不过社区现在也有他们的难处,比如活动经费由谁来支付,这都是很难解决的问题。
桂:您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目前社区建设与以前相比有哪些大的转变?
刘:以前的社区建设跟现在有着本质的不同,以前我们都是单位制的社会,是由单位来办社会的。一个社区基本都是一个单位的,大家彼此之间知根根底,都很熟悉,会经常串门。如果发生了此类事情,很快就会有人发现的。以前的城市社区跟农村社区基本是一样的,都是一个熟人社会。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们的城市是一个陌生人的社会,可以说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而不相往来。”住了十几年,不知道对门谁干嘛的,在现在社会一点都不稀奇。
以前的社区都是有国有单位主导的,体现了很强的国家意志。现在国家权力逐步的从社区中淡出了,控制力量也逐渐减弱,同时随着单位制的隐退,附着在单位制上面的许多社会资源也被剥离了,但是这个时候新的民间力量又没有培育出来,所有说现在的社区建设仍然处在一个主导力量缺位的尴尬境地。
桂:随着社会变迁的推进,目前小区居民的生活有哪些显著的变化呢?
刘:我觉着最大变化就是在市场经济时代,个人对私密空间的要求越来越多,现在邻里之间的串门基本很少,就像今天这个事情,他都死一个月了,邻居都还不知道呢。
桂:为了避免此类悲剧的再次发生,您觉得作为子女注意哪些问题呢?
刘:我觉得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了一个多月竟然没人收尸,亲友关系已经淡漠了如此程度,我感到非常的痛惜。作为子女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要注重亲情,关爱老人。尤其是那些孤寡老人、空巢老人等高危老人群体。
如果自己实在抽不出时间照顾老人,要尽力说服老人去养老院。
桂:那么社区呢?
刘:我们社区目前应对问题的办法还是运动式的,出现什么问题了,马上像消防队员一样去救火。我们应该试着建立一种制度化的、例行化的管理模式。比如实行对高危人群的定期报告制度,对老人身体、心理等多方面问题进行跟踪观察;专门针对性格孤僻的老人,做一定的心理辅导,帮助他们融入这个圈子等等。
刘老师分别从社会、社区、家庭等角度对这件事情做了比较详尽的分析,为我们更加深入的认识这件事件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老人养老问题是我们社会中每个人现在或者将来都会面临的一个问题,今天的这个悲剧老人的子女固然要承担很大一部分的责任,但是作为老人生活的社区和整个大的社会也在一定程度上怂恿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正如刘老师说的那样“死亡并不可怕,可悲的是死了一个月竟然无人知晓”,逝者已矣,希望在未来类似的悲剧将不再发生,我们的社会能更加的充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