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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是一种高智力的不能重复、无可替代的精神创造。
然而,纵观当下文坛,选题扎堆、内容同质、形式单调的问题尾大不掉,反复改编古人、争相模仿洋人、不断重复自我已成痼疾。伴随着哲学蜕变阐释学、文学艺术快餐化、学术垃圾漫天飞等乱象的出现,人们在文化产品急剧扩张的数量面前,看到的仅是几何级数的积累,而看不到令人振奋的质量提升。揪心撕肺的文化平庸总让人忍不住发问:中国人的文化创造力哪儿去啦?
是缺少政治环境,缺乏经济条件吗?好像不是。我国经过三十年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实践,经济发展、社会进步、人民安居乐业,国家实力迅猛增长。目前,思想解放、政策宽松,文化投入增加、创作条件改善,这都为精品力作的产生提供了难得的历史机遇。
是缺少人才,缺乏技巧吗?回答同样是否定的。中国是世界人口大国,文化从业者当属世界之最。我们有五千年古老的文明传统,中华民族的聪明智慧举世闻名,创造过无数文化奇迹,数十亿计的睿智脑瓜仍然承继着祖宗聪慧的基因。中国有数以千计的大学,培养着绝对数量级的文化精英。文化从业者的专业素养和创作技巧比三十年、六十年更不要说百年之前不知要超过多少倍。况且,世界上流行的各种科技手段、创作手法和制作技术大致都被广泛使用,且使用得得心应手,但却没有产生多少与之相匹配、世人瞩目的文化成果。
为何既不缺人才、不缺技巧、不缺客观条件,却未能建构起我们的文化优势,没能把一个文化大国打造成文化的强国呢?究其根源,我想创造力式微的症结在于缺少某种精神,即思想深度、职业操守和精神境界。
思想深度决定着文化的精神高度。从业者不读书、不思考、不深入实际进行刻苦的思维训练,不可能有深邃的洞察和独到的见解,创作的东西自然没有灵魂,而没灵魂的作品肯定是苍白的。现在太多的同质化、低水平和游戏人生的产品,缺少独领风骚、鹤立鸡群的力作,关键就是少了些思想的透彻。正如席勒所说:“庸俗的头脑会以庸俗的加工作贱最高尚的质料,相反,卓越的头脑和高尚的精神甚至善于使庸俗变得高尚,而且是通过把庸俗与某种精神的东西联系起来和在庸俗中发现卓越的方面来实现的。”深刻的思想来源于渊博的学识、良好的思维训练、深厚的生活积累和对于社会、历史与人生的深邃洞察,它不是附加在作品之外的口号和概念,而是创造主体灌注于作品血脉之中的精魂。只有思想的高峰,才能给文化带来永恒价值和生命活力。
优异的职业操守和高超造诣是从业者不可或缺的专业素养。处在物欲横流的社会,大家面临的诱惑很多。浮躁的心态、投机的心理、名僵利索的引诱是文化人的天敌。文化创造是对心智的巨大考验,没有心无旁骛的定力和矢志坚守的韧劲,创作不可能获得成功,即便侥幸小胜,也决不成大器。真正的文化人不是匠工,更不是商贾,他肩负着社会的良知和道义的责任。既然你曾经慎重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必须为自己的承诺做出牺牲。只有以一颗赤诚之心,时刻为人类灵魂的圣洁和社会的进步去忧虑去思考,才能坐得住冷板凳、放得下成败得失、抵得住功名利禄的诱惑,将人生的复杂与艺术的单纯进行合理拆分,尽心竭力地投身于这个创造性的事业。
除深刻的思想见解和良好的职业操守而外,文化人还需一股始终充盈的自我支撑的精神力量。毛泽东曾对鲁艺学员成为艺术大家提出三个必备条件:一是远大的理想,二是丰富的生活积累,三是良好的创作技巧。远大理想是一种思想境界和奋斗目标,是从业者人格修为和道德养成的精神动力与基本遵循。鲁迅先生断言:美术家“尤须有进步的思想与高尚的人格。他的制作,表面上是一张画或一个雕像,其实是他的思想与人格的表现。”因为有了理想信念的支撑,才能在滚滚红尘中坚守艺术良心,给笔下平庸而琐屑的生活灌注理想的辉光,让文化突出喧嚣庸俗的重围,成就出一派别开生面的文化大格局。
一部文化进化史告诉我们:外在环境易于营造,内在的精神养成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