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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疾步走路,铿锵有力;他1.83米的身材,高大挺拔,恍如黑塔。然而,谁能想到,这个年仅40岁的汉子心脏里却被植入7根支架。7根支架,对于一个从事高风险职业的刑警来说又意味着什么?一生多磨难,他经历过多少艰难?他有着怎样的痛苦?他又如何感悟幸福?让我们走近他,公安港南治安分局刑侦支队刑警——赵越。
一
2004年,这一年间,大港油田出现了一个盗油犯罪团伙。他们多次、多方位、多地点瞄准集输管道踩点盗油,作案十余起,使国家财产蒙受巨额损失不说,还威胁着油田的安全生产。最猖獗时与油田巡逻队相遇,盗油犯罪团伙成员竟手持凶器追击巡控人员。然后,他们以娴熟的焊切技术打眼,完成主管与外管的对接,再以惊人快捷的速度完成盗油,十几分钟就灌满一车油迅速逃窜。石油被喻为黑金,在巨大经济利益的驱动下,盗油者有恃无恐。
港南警方顶着巨大压力,开展艰苦的侦查工作,一条条线索被摸排上来,又被否定,侦破工作陷入胶着状态。
2005年农历腊月廿九。早晨上班,身为专案组民警的赵越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为核实一个线索,他反复查找关系人。临近傍晚,赵越开车回到队里。刑警们正研究案情,各路排查人员集中汇集摸上来的线索,每个信息、每条线索都反复甄别、筛选后,相继被排除。房间里烟气缭绕,赵越也一支接一支的吸烟,排解着心中的困顿和疑惑,思考着翌日如何围绕着摸上来的线索展开工作。
会开到很晚,时近午夜,局领导们才提出散会。马上就要过年了,带着警情和压力过年,刑警们的心情肯定不会轻松。
散会时,赵越感觉胸闷,四肢乏力,后背疼痛。
这种身体不适的感觉已有一段时间。因为上案子、有压力,忙得不可开交,腾不出时间去医院检查治疗,就让妻子在后背贴满伤湿止痛膏,他认定那是寒气受风。每当刺痛难忍时,就让妻子帮着揉揉背,减轻疼痛。
赵越已经几天没有回家,妻子说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没有春节的气氛,冷冷清清的。妻子下岗多年,刚刚有了一家小本经营的门脸,生意清淡,一年下来仅够交房租的钱,他也没有心思过问。
远处传来阵阵鞭炮声,年味已足。回到宿舍,赵越泡了包方便面,这天是他的班,值一夜。
开会时,他感到心慌憋气。原以为抽烟多了,出来吸口寒冷的空气就会好的,没有多想。这时,他突然感到自己支撑不住了,脸上淌出虚汗,一时间竟大汗淋漓,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紧紧的,他弯下腰,最后蹲在地上。
送他回宿舍的刑警吴东问:“你怎么了?”赵越说:“不好受。”吴东说:“歇一会儿,喝点水,忙了一天,累过劲了。”话音未落,赵越已经瘫软在地上。
吴东驾车把他送进医院急救室,赵越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神智不清醒。
医生忙着为他做心电图、吸氧、输液,一番检查过后,医生告诉吴东,晚来一会儿命就没了。吴东说有那么厉害?医生问:“多大岁数?”吴东有些发懵,说话哆嗦:“才35岁,怎么会呢?”医生说:“怎么不会呢?!他的心电图杂草丛生,比60多岁的老人还乱呢。”
赵越醒来,对吴东说:“吸氧真舒服,凉丝丝的心里好受多了,不那么憋得慌了。”吴东说:“告诉嫂子吗?”赵越说:“不用了,深更半夜的别吓着她。输完液咱们就回去。”医生说:“连你这样的病人都走了,我们还有饭吃?早该下岗了。没见过像你这样糟践身体的人。”医生的语气里带着抱怨和不理解。
当天晚上,赵越被留在医院观察,病情很重,始终处于半昏迷状态。吴东通知了赵越的妻子,也向队里的领导做了汇报。
赵越的妻子接到电话惊呆了:“出啥事了?”做刑警的妻子想事多,男人在外,整天拼拼杀杀的冒着风险,还有车祸,津岐公路大车多,让人担惊受怕。妻子在电话里追问吴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必须住院治疗?吴东说:“没啥大毛病,就是心脏憋气,吸吸氧,输输液就好了。”妻子怀疑吴东骗她。
她和赵越从小一起长大,又是中学同班。中学时的赵越还是足球运动员,代表油田参加全国青少年足球比赛,还捧回奖杯。后来当兵,体壮如牛。他的心脏怎么会有毛病呢!她失里慌张地赶到医院,看见赵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鼻子上、身上插满管子和治疗仪器,就吓哭了。
望着哭泣的妻子和身边围聚的队友,赵越好像明白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急忙喊住支队领导,悄声说:“钱队,昨天上午我查证了一个线索,有戏,本想今天核实后再汇报,看来我是去不成了,支队安排人再查实吧。”
赵越的诊断结果出来:大面积心肌梗塞。
转天,医院为赵越做了支架手术。医生说至少要做三根支架,最后只做了一根支架,另外两根支架怎么也支不进去。医生说,他的老师是韩国的专家、博士,那两根支架留给老师做吧。又等了几天,韩国专家来了,问过病情,看过片子后沉默不语。过了好半天才说,病情太严重了,建议到美国去治疗,那里有我的导师,世界一流水平。
赵越等来这个结果,哭笑不得。心里说,去美国治疗,还真把我当成石油大亨了。就是去北京治疗,医疗费都没地方报账,负担不起。
心脏里有了一根支架,赵越感觉心里舒畅多了,后背也不那么疼了,就连喘气都轻松了许多。他出院后,接着忙手里的案子。一个月后,赵越查证的线索浮出水面,为刑警侦破打眼盗油案件带来新契机。犯罪团伙落入法网,共有7人被捕,最终被法院以破坏易燃易爆设施罪判刑。
二
有过一次死里逃生经历的人,更应该懂得珍爱生命。在赵越心里生命的价值不仅仅是存活,而是存活的意义和价值。出院后,赵越的肩上多了一个斜挎的坤包,里边装满维持生命的药物。遵医嘱吃药很快被他抛在脑后,做刑警想得更多的还是案子。直到有一天、一时、一刻心脏难以承受巨大工作压力时,才想起掏出药塞一把进嘴。
每次案发出现场,赵越都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像现场勘查的技侦人员一样,仔细地梳理现场每一个疑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为日后查证工作,选好定位。刑侦人员分析判断、划定作案嫌疑人时,他不错神儿地听,生怕遗漏点滴线索。
那时,他的脑子里高速旋转着如何排兵布阵。一时间竟忘了心里还装着一根支架,还为三根支架预留着位置。
分局和支队领导为他联系了大医院的专家,在大家的督促下,他去医院见了专家。
专家看过检测报告和片子说,很严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住院治疗。
新发生的案件还是耽搁了他住院的时间。案情在他心里位置更重。
那段时间,他频繁地穿梭奔走在市区和油田的一些复杂场所,寻踪觅迹。
工作的特殊性使赵越很少穿警服,甚至不动警车。长期的工作习惯养成他与众不同的面部表情。以至于有一天他刚刚走出天津站,就被便衣民警贴身跟踪,直到亮明身份,双方会心一笑,走开。经过数十天的工作,一个“网逃”和一个油田职工同时被纳入侦查视线。油田职工豪华消费,穿梭往来于歌厅、洗浴等娱乐场所,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很快,案件取得突破性进展。抓捕“网逃”时,赵越冲在前,用高大的身躯将“网逃”堵在房间里,铐上手铐,押上车。接下来审讯至凌晨。时间考验着审讯人员的智慧,却煎熬着赵越的身心。直到“网逃”供出与他合谋作案的油田职工,赵越绷紧的心才松弛下来。
这一网捞得很深,端掉一个内外勾结的盗油团伙。
赵越是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案子破了,没了“精神支柱”,身体彻底垮了。接下来的抢救中,他的心脏冠状动脉内又被植入3根支架。队友们赶去医院探望。他乐呵呵地说:“我的身体好金贵呀,有一辆轿车的价钱在体内流动。”
队友们却幽默不起来,眼里蓦然有泪。
有一种痛苦埋在心里,有一种坚忍流淌在血液里。赵越在痛苦中淬炼,磨砺着坚强,在坚强中用身体书写着超凡的人生。
三
赵越心里装的不仅仅是4根支架,还有职责和刑警的使命。
2009年的早春,心有4根支架的赵越到了最难熬的季节。
春秋交替的时令,不但是心血管患者发病的时节,更是支架手术患者维护保养期。赵越住进医院检查身体,保养支架;诊治、输液治疗。
对于赵越来说,最难熬的不是节气,是躺在病床上的煎熬。
打击“两盗两抢”百日专项行动拉开帷幕,他和探组的弟兄们仍然保持着紧密联系,案件信息源源不断通过手机汇总到他的病床前。他的心,随着这些信息飞向案件中心。
医生说,没见过像你这么劳心的警察,你不要命了。
他说,也没见过你们这样劳心的医生,死盯住病人不放。
不同的岗位,不同的职责让他们心心相通。
那天,探组的弟兄们来医院看他。有人耐不住性子,说要去抓捕一名“网逃”。他说我也去。接着开始安排相关人员布控。几天后,他得到准确信息,“网逃”正在歌厅“欢愉”。他决定亲临现场。但,如何“骗过”对他严防死守、尽职尽责的医生呢?
住院后,因他“闲白儿事”太多,没少受到医生地指责。他曾堂而皇之地向医生请假;更多的时候是编造谎言或未经医生获准偷偷溜走。这样的事例多了,在医生心目中,他已无“诚信”可言。医生断言:“再这样胡乱折腾下去,你心里还有几根支架可支?!”
赵越不敢碰触医生的眼神,自作主张,溜出病房,赶往现场,和队友一起将躲在歌厅的“网逃”抓获。
分局领导得知赵越参加了抓捕“网逃”的行动,没有过多的表扬参战民警,却板起面孔,把探组民警和支队领导召集到赵越的病床前,“狠狠”地批评了那个快嘴民警,严肃地说:“赵越再从医院“擅离职守”,你们负连带责任,这是纪律;赵越出院以后,不许加夜班,再急的事,必须晚上9点以前送他回家,这是命令;遵照医生吩咐,支队负责赵越身体的定期复查,这是要求。”
然而,违反纪律、命令、要求的却是赵越。
3月,赵越利用线索又破获一宗盗油案,端掉了猖獗一时的犯罪团伙。当疑犯纷纷落网,被押上警车时,赵越也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又收获了3根支架。医生还是那句话:心脏里已经没有再搁放支架的位置,千万不要再折腾了,好好休息,静养。
赵越还是那句话:我的身体更金贵了,价值陡增。
热血男儿,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豪气凸显铮铮铁骨。
赵越是一个被人惦记的人。
惦记他的何止领导、队友、亲人,还有那些盗油的利益团伙。
他们曾放出口风:坐不了三年、五年的牢,等出来后“做掉”赵越。
赵越听到这些话,坦然一笑:我还剩半条命,你们说到底谁怕谁?
赵越的生命在长度和高度两极之间璀璨燃烧,演绎出荡气回肠的人生精彩。他用生命的高度和卓越的人生展现出生命的最高价值。
夏天,是赵越最难熬的日子。暑热,让他憋气,胸腔里含着半口气。路,走急了,不时地抜气,脸上冒虚汗。
酷热的天气,有了案子,拖着“半条命”的赵越依旧冲在一线。
在与河北黄骅搭界的沙太地区,盘踞着有贼心更有贼胆的打眼盗油人。人才济济不乏精英。
这一带,有贼心的人大多认识港南治安分局刑侦支队的车,见车如见人。记牢的还有车牌号。
抓捕犯罪嫌疑人时,赵越和同事,借了一辆破旧夏利车直扑案犯所在地。夏利车没有空调,为不暴露身份,他们车窗紧闭。烈日下,车内变成闷罐,死热死热的。
赵越忍着头晕、胸闷,四肢乏力坐在车内,眼睛盯牢被监控的院落。房间里,玩牌的犯罪嫌疑人预感不妙,蹿出院落拔腿就逃。这时,实施抓捕的刑警还没到位。赵越大喊一声:“就是他,别让他跑掉。”推开车门扑过去与那人滚成一团,最终在赶来的队友协助下将其擒获。
赵越是被队友从地上搀扶起来的。他们买来冰镇矿泉水,赵越嘴里喝着,胸前抱着,好一阵才将气喘匀。
回到家里,疼他爱他的妻子总是把空调调到最低,而忌寒的妻子竟穿上“御寒”的秋装。让丈夫按时吃药,成为妻子的心事。妻子每天千叮万瞩,可他该忘还是忘,总有理由推辞,工作忙,忙忘了。
一天,赵越吃着饭,突然怔愣住,妻子被吓坏了,忙问他哪里不舒服?他不语。好半天才说,我想案子呢!这个总爱把“警情”带回家的男人,蹙眉沉思,让妻子跟着担惊受怕。妻子说:“赵越回家就撒娇,捂着胸口不是堵就是疼,一副赖了吧唧的模样。可一接电话,听说有案子,立刻抖起精神,变了一个人,哪也不堵、哪也不疼了,穿上衣服拔腿就跑。”
有一种幸福源于胸怀使命。
工作中的赵越总是那么快乐、阳光、坚强、刚毅。
我们问起一个严酷的话题:“你心中已经支撑了7根支架,没有想到哪天会倒下?”
他憨憨地说:“躺下和倒下有什么区别?我从心眼里喜欢刑警这个职业。为他付出,值!每当破案后总结案情时,我就被幸福感萦绕着,精神动力不竭,永远不会让我躺下……”
领导们说:他忠诚使命,勇于奉献,敢于担当;队友们说:他是身边的感动和骄傲,更是侠骨柔肠的汉子。
再刚强的男人也有柔软之处,我们和他谈起孩子,一个40岁的男人还没有自己的骨血。赵越的眼睛湿润了,沉默良久才颤巍巍地说:“我还剩半条命,说不准哪天就走了。有了孩子怎么养?她(妻子)还年轻呀!”赵越凄楚的眼神里,揉满更多的是爱和愧疚。
人民警察是一个让人崇尚的职业。他们中的刑警出生入死,更让人敬重,在被敬重的刑警中,赵越既普通又不平凡。他曾用透支的身体履行职责,守望平安。如今,他用7根支架书写着卓越的人生,撑起肩上承载的使命,让生命更精彩。
赵越,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