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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夏天,小区里居然响起了蛙鸣。我住的这个小区,有个人造的蓄水池。当然,概念因人而异,我眼中的“蓄水池”,在开发商那里则是一处独特的“水景”。
最兴奋的是女儿。跟着我,将“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的诗词背得滥熟,却还没有看到过一只活蹦乱跳的青蛙。那天晚上,蛙声响起来的时候,已经睡下的她不断从床上探起身来,不断向我求证:那真的是青蛙叫吗?在我确认以后,她差一点就要跳下床,循蛙鸣而去,好歹答应她,第二天去看青蛙。
次日我们没有见到青蛙。水池边的草还是稀稀落落的,不太相信那是青蛙理想的藏身地;水仍然是浅浅的一泓,也不大像是能生存活物的地方。有些奇怪,青蛙从哪里来,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女儿绕着水池转悠了半天,只好怏怏地回家了。然而,青蛙终究没有让女儿失望,晚上掌灯时分,它们又在那里欢唱了。
这样听了几夜蛙鸣,小区里的人就有议论了。而这议论不久就被搬到了报纸上:蛙鸣噪音难忍,引发业主投诉。很快,又有了追踪报道,据说,市民对小区蛙鸣存在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蛙声扰人清梦,应该驱逐;有的认为小区出现青蛙,是生态环境优良的表现……
十多年前,参加工作不久的我患上了严重的神经衰弱,失眠到了惊人的地步,什么药都无济一事,简直痛不欲生。母亲心疼儿子,同时也大为吃惊,因为在她这个农妇的经验里,还从未见过因睡不着觉而如此痛苦的。她拉着我回到了乡下的家里。正是桃红柳绿的时节,万物的勃勃生机随处可感,夜里,更有各种天然的音乐大师献艺,其中,技压群芳的当然还是我们的青蛙歌唱家,它的节奏感强烈,又是那样一丝不苟,迷迷糊糊中常常以为,它就在你枕上、耳边……第二天被家人叫醒的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母亲的讥诮:我说呢,年纪轻轻哪儿还有睡不着觉的。
我的故事是否只是个案?应该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医院里饱受失眠困扰者越来越多,而其中又有几个是乡下人呢?噪音让人焦躁,天籁则让人安静,对天天在蛙鸣、蝉噪、鸟啼中生活的农民来说,失眠实在是一件太奢侈的事情。古人大概早已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名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