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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你们打电话的时候,老公来找我说离婚的事儿,差点儿被他听见,所以没说完就挂断了,不好意思。这是丛发来的短信。本想约在当天下午见面,可她说自己的伤还没好利索,能不能晚几天。
四天之后的下午,我们见面了。她还是病怏怏的样子,说话的声音细若游丝。但之所以急着要来,是因为他已经向法院起诉离婚了。
丛,39岁,和老公郅都是二婚。后妈不好当,郅还总拿她和去世的前妻比,对她处处不满意。恰在此时,浩出现了。在浩眼中,她是完美的。她得到了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尊重与呵护。
那天,浩吻了她,却被跟踪而来的郅发现了。郅对她一顿痛打,坚决要离婚,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她。而这边,面对比自己小15岁的浩的求婚,她也退却了。
丛的眼睛红肿得厉害,已经分不清是哭的还是打的了。
我知道自己错了,可别说改正,郅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那天围了好多人,都说,别打了,再打该出人命了。我当时脑子是蒙的,眼睛也被打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只记得郅的拳头像冰雹一样落下来。后来好像过来了几个穿警服的人,把郅拉开了,要带他去火车站派出所。我连站起来的劲儿都没了,却死拽着人家的裤腿,哀求不要把郅带走。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醒来的时候我是在爸妈家里。郅正跟我爸妈告状呢,说得特别难听。虽然自己的闺女被打成这样儿,虽然女婿敢这么跟自己说话,可老两口只能忍了,谁让是我做了丢人的事儿呢。你先在这儿住两天吧,想好了再来找我。告诉你,这婚我离定了。郅甩下一句话,走了,还拿走了我的手机、身份证、信用卡和钱。我没敢多问一句。
是爸妈把我送到了医院,然后又去派出所备了案。我竟然被老公打成了轻伤,手、胳膊、后背青一块紫一块,脑袋有个大包,右眼又红又肿。
在娘家养了几天,我心里惦记孩子,心想郅也不在气头儿上了,就给他打电话,说准备晚上回去好好谈谈。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郅居然不让我再回去了,还说明天把离婚协议书送过来,如果我不签字,就甭想再见孩子。我放下电话就往家奔,结果门锁都换了,给郅打电话他也不接。我在家门口坐了好久,脑子空空的,最后只能回去。
转天,郅来了,可拿来的哪是什么离婚协议书,根本就是休书,那意思是让我净身出户,孩子我也别想带走。我不同意,不让我带孩子不是要我命嘛。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得听我解释解释吧,毕竟我们是十几年的夫妻啊。我低声下气地求郅。你还好意思解释?这是我看见的,我没看见的还不定多恶心呢!你告诉那小子,别让我找着他!郅像是在和仇人说话似的,面目狰狞得可怕。给你一个礼拜时间,想好了来签字,要不然法院见。
那眼神好像蒙着一层灰,但偶尔也会闪出一丝光亮。
浩说过,我就是他心中的女神。他不是哄我,我真的感受到了。
真的是心都冷了。可我知道,错在我。要不是那天去送浩,要不是浩说,走了,不知哪天还能再见,要不是觉得可能就此分别,我也不会默认浩吻我。可就是这一吻,被郅看到了。没错,郅是跟踪过来的,眼看着火车开动前,浩把身子探出窗外,吻在我脸上。郅冲过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开走了。
这之前,郅已经跟我吵过好几次了,都是因为那两天浩要走,我和浩的几个朋友吃饭回来晚了。我没解释什么,因为心里知道和浩马上就要天各一方了,很可能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和浩认识是在半年前一次朋友的聚会上,知道他才24岁,就把他当个小兄弟。可男人与女人的关系是没有定数的,不知怎的,后来竟变得无话不谈起来。我说的多是婚姻的不如意,而浩只是静静地听,给我解宽心,说起话来像是比我还成熟似的。慢慢的,我觉得自己回到了20多岁,像一个小女孩儿似的,想知道浩是怎么想的,想他可以告诉我该怎么办。
如果别人知道浩比我小这么多,肯定以为他是拿我寻开心。可我知道,浩不是。在那一吻之前,我们只拉过手,其他任何亲密的举动都没有。浩总说,丛姐,我对你是认真的。每到这时,我都感觉自己像个真正的女人一样被尊重被呵护。浩是南方人,很小就出来闯世界跑生意,少不得跟女人接触。认识我以后,不管是出去谈生意还是出去玩,只要有女人参加,浩都会提前跟我打招呼。每次我都笑话他说,我是你的什么人?用得着你向我早请示晚汇报吗?可心里有多受用,只有我知道,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柔软了。
说两句就得喘几口大气,若不是靠在沙发上,丛好像都坐不稳似的。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们的婚姻走到这步,难道郅就没错吗?
其实这也不是我第一次挨打了。这么些年,遇到不顺心的事儿,郅动不动就打我一顿,只是都没有这次下手狠。郅之所以总打我,说白了就是他那闺女挑唆的。我不敢说自己对她像亲妈那么好,但还说得过去,起码没为难过她。可不管我怎么做,她都有说的。她最嫉妒的就是我对妹妹好,就是我和郅的女儿。其实,她都上班了,比我闺女大12岁呢,还争这争那的。哦,忘了说了,郅比我整整大了10岁。
还有就是,郅的前妻是得病去世的,活着的时候俩人感情非常好,所以他总是拿我和他前妻比,总觉得我不够强梁,也不够温柔。郅有点儿大男子主义,最理想的老婆就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那种。而我一来身体不好,前几年就不上班了,二来我是家里的独生女,家务活也不拿手。这就成了这个家不和的导火索,我们没过几天消停日子。郅的老娘去年没了,老人在的时候,和我们一起过,处得也不怎么好,总嫌我没把她儿子伺候好。
总之在郅眼里,我什么都不是就对了。有时候和郅在外面应酬,甭管当着多少人,他也没一句好话,张嘴就是我这个不行那个不好的。后来我都不愿意跟郅出去了,省得怄气,也懒得跟他吵,跟他闺女吵,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听我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以为我早就安心和浩在一起了?不是的,郅虽然不懂我,但也算是顾家的,挣钱也多。我这个岁数,又是二婚,还求什么呢?我和浩只不过是……哎,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两只手托着腮趴在桌上,丛的眼里满是后悔与迷茫。
这边不肯原谅,那边不肯放手,好像顺了我的意,可谁知道我的心呢?
别的什么都好说,不让我要女儿是绝对不行的。虽然郅是亲爸,可要是我不在身边,保不准得受她那个姐姐欺负。我几乎想象不出,如果没有女儿,我该怎么办?到现在,一个多月没见女儿,我都快活不下去了。再说,就算这事儿是我错了,也不至于我什么都得不着吧,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郅难道一点儿都不讲吗?我也道歉了,也求饶了,郅怎么就这么绝情呢?难道郅就是想让我为这一次的过失后悔一辈子吗?难道郅就是想惩罚我吗?这不,见我不签字,郅真的起诉了。当我收到开庭通知书的时候,上面的字早已经模糊不清了。
浩也让我分神,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可他每到一个地方跑生意都会给我打一个电话。知道我的事情后,浩说,我尊重你的选择,我等你,等你说嫁给我的那一天。不过,浩还说有点儿等不及了,因为他是家里的独子,想让我早点儿嫁过去,给他生个孩子,再等,怕我不能生了。说来你不相信,浩已经把家里的工作做通了,而且是在做通之后才告诉我的,说是怕早说出来给我增加心理负担。你瞧,浩就是这么传统,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有主见,哪像个毛头小伙儿啊。
按说那边离了婚,这边再成个家,挺顺理成章的。可这事儿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有时想想,我的命真苦。第一个老公车祸去世了,第二段婚姻又要解体了,难不成第三次真要找个比自己小15岁的?再过几年,我成了黄脸婆,浩却正当年。如果再有什么变故,我还能承受吗?另外,如果我们结合,我就要跟浩回到南方去。我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吗?快40岁的人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我心里觉得特别不踏实。
退不回去,又没法儿往前,人生的路怎么让我走到这一步了?
【说开去·先手】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若现代社会真能像古时那般明了,男女之间也就不会生出这样那样的变故了。
但说到底,女人终是要从家庭感受到自我价值认同的,不是全部,也必有个七八分。
女人想从爱人那里得到什么?尊重、理解、呵护、赞美、依赖、迷恋、支持……看似很多,其实也可以很少,一句话,一个眼神,仅此而已。但最简单的却是最难的,也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忽略是从女人这方来看,在男人那里,连这根弦儿都不存在也是有的。
殊不知,你让出的空白,自然有人来填补。被填补的和填补的,错是错的,却不得不让给出空白的人细想了。如果先行一步,哪还有后来的乱呢?
女人更得闭门思过一番。有些错是犯不得的,就像有些话是这辈子都说不得的一样,说了就像泼出去的水,想收回来可是难了。哪怕这错犯得是有缘故的,也终究是错。何况这个缘故,也该怪你没和爱人及时沟通、早日解决。如果也能先行一步,哪还有后来的祸呢?
一旦犯了错,犯了这种难以抹去的错,就失去了主动,就要看人家的脸色了。但打人不对,这是要事先说下的。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不能说哪条路更顺些,哪边天更亮些,谁也不知道以后的事儿。在迈出这一步之前,只自己看清自己的心,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