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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8年,一艘油轮载着穷困的帕特里克·肯尼迪驶向了美国一座城市,那是一个充满野蛮、财富、平等和奴役的时代,汤姆叔叔、马克·吐温、淘金者、林肯和挎枪的牛仔游走在饥渴的北美大陆上,在夜晚混杂的赌馆和正午骄阳下的密西西比河畔,这个爱尔兰裔的家族开始了奇迹般的崛起。从波士顿的小酒馆开始,仅用了不到三十年,便跻身美国的富豪一族,共诞生了一位总统、一位总统候选人、政府部长、州议员等十多位政坛明星,到1948年时,已经成为美国的望族。
我常常对大部头的政治论著望而却步,利益、复杂、幕后的交易和人性的异化,使政治往往和阴谋论缠绕在一起,构成一副诡秘而不堪的昏暗油彩,使人急于翻阅却又不忍卒读。
《心的指南针》作者爱德华·肯尼迪是肯尼迪家族在美洲大陆繁衍的第四代,小酒馆的场景对他只是闲暇时咂摸的逸闻,他在老宅里戏弄过丘吉尔光秃的脑袋,在伦敦大使馆的地下室数过纳粹飞机投弹的爆炸声,在查尔斯河驾驶着一艘名叫米亚的帆船去远征大西洋,那时只有十岁,带着经验丰富的十二岁的大副。父亲约瑟夫交游契阔,是上流社会的座上嘉宾,是罗斯福的坚定追随者,同时也是慕尼黑协定的幕后推手,但这并不妨碍约瑟夫对幼子的严苛。十岁的小爱德华带着十二岁的大副远征失败,弃船回家,约瑟夫将两个捣蛋鬼扔上了汽车,对司机恶狠狠地喊道:把他们送回去,有本事把船开走,就有本事把船开回来。丝毫不顾两个小家伙饥肠辘辘,整整赶路一个通宵才回到家里。
无法解释的厄运使得历史变得异常诡秘,而诡秘的背后是肯尼迪家族的孤傲与好胜,《心的指南针》一书中,随处可见对荣誉的渴望和对竞争的崇拜,一次次地驾帆远航,一次次地奔跑在球场,一次次地辩论和竞选,一次次地与死亡抗争。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是这样说的:“所有的傲慢自大终将收获饱含泪水的苦果,神将因为人的过分傲慢让人付出沉重的代价……”所谓木秀于林,所谓荆棘桂冠,所谓王者之心,不外乎如此。
2004年,爱德华罹患脑癌,他约来朗·鲍尔斯一起完成自己的传记,鲍尔斯才华横溢,是少有的洞察历史,并能以文学魅力叙事的新闻记者,曾以《父辈的旗帜》一书获得了普利策奖。《心的指南针》对爱德华而言是人生的重新排演,对肯尼迪家族而言是一门望族的最后尾音,对美国和世界而言,这是政治留给人间的最后一抹温情。在无人可继的境况下,肯尼迪家族最终与往事和解,爱德华选择了顺遂心灵的指南针,平静,淡然,甚至顽皮地调侃着历史,安详地归化于历史的尘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