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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二十年代,曾有一起罕见的火灾被记录在1928年初的天津《北洋画报》上,那场大火整烧了五六天,时人称其为“空前未有之大火”,直接造成了二百余万美元的经济损失,也使位于本市河东区大直沽六纬路一带的美孚洋行油灯厂及美孚洋烛厂付之一炬。
美孚洋行油灯厂及美孚洋烛厂,都属洛克菲勒统领的美孚石油集团的关联公司。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英、法、德等欧洲大国忙于战事,放松了对华贸易的渗透,美国为了扩大对华投资份额谋取利益,抓住这一时机,加快了在华投资设厂的速度,美孚石油就在此时进军了中国。当时,中国大多数底层民众在日常生活中主要以煤油灯或蜡烛作为照明工具。天津作为当时中国北方地区最大的工商业中心,拥有超过60万的人口。他们看准天津的口岸贸易优势及巨大的潜在客户群,因此将天津作为了重要基地,并将煤油出售、蜡烛制造及煤油灯具零部件生产等确定为美孚天津工厂的主要业务,相继于1916和1917年间建厂,厂址就设在河东大直沽六纬路一带。
设立之初的天津美孚工厂,在实际运营过程中,并没有将“老巢”美孚——世界顶级托拉斯的先进生产管理方式完全移植过来,部分移植过来的内容,在执行过程中也被大打折扣。比如,用工不科学及生产安全监管不力等等,正因为如此,最终诱发了上述大火灾。
火灾因何引发?事后,有关方面对火灾原因进行了调查。结果显示,易燃物被火苗引燃是直接成因。当时天津美孚公司从美国运来一批铁板和木箱板,由于在海运途中木板受潮,天津厂方经理提出待木箱板干燥之后,才予以接收。为了使木板尽快干燥,交货方的经理利用私人关系,获准在美孚洋烛厂内实施烘干。由于蜡烛制造车间相对宽敞,烘干工作被安排在这里,负责木板烘干的是一批临时雇来的童工,他们既没有经过专业的生产安全训练,也没有火灾防患的概念。时值隆冬,童工们为取暖特意将炉火点得旺旺的,而监工则在车间外各忙各事。12月24日早晨,一名童工在烘烤木板的过程中,让不小心引燃的木板碰到了旁边存放的蜡皮。蜡皮易燃,遇到明火瞬间升起烈焰,并迅速燃及四周。等监工发现情况,闯祸的童工们早已四散而逃,火势也以惊人的速度扩散。
当时大直沽一带,除了有美孚的蜡烛厂、煤油装桶装箱厂、存放蜡烛原料厂、公事房、员工宿舍外,还有德士古油库及几家外国洋行的码头与仓库。在工厂区域附近,还有居民村落和许多民间木材厂,如果火势扩散波及油库区、居民区,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厂方紧急拉响警报,请求各方消防力量协助支援。
历史证明,这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几次不同国籍、不同层次消防力量的联合实战之一。火灾发生后,天津《北洋画报》第一时间报道了这一新闻,据该报记者称,参与灭火的队伍,除日、英、法、美、俄、意等驻津各国消防队外,还有中国的灭火队伍,其中包括天津市特别一、二、三区消防队,和民间的大直沽田庄子胜善水会。一时间,传统的救火夫和现代的消防警察并肩奋战在火场内外,“老土”的“水激子”和尖端的“丹尼斯蛇管机动救火车”一齐发挥作用。因美孚是美国工厂,美国方面的营救尤其卖力,驻津美兵几乎全体出动,在大直沽支搭帐篷,大有移营之势。
在各方力量协同配合下,灭火大战进行地有条不紊。一部分消防人员轮番负责燃烧区的灭火。一部分消防队员负责把守煤油仓库,不停地往煤油仓库周围喷水降温增湿,以减少风险。因为火势发展迅猛的美孚蜡烛厂离煤油装桶装箱厂距离很近,而该厂又存放大量的煤油罐,如果煤油罐被引燃,必然会发生连环爆炸。一部分消防队员在厂方指导下掐断从码头通往油罐的通道。因为从轮船上运来的油料,就是通过地下的输油管道,输送到油库的油罐里,再从油罐通过管道输送到装箱工厂,一旦火势波及管道,将直接形成一条威力无比的火龙,造成火烧连营的局面。还有一部分负责疏散群众,维护火场周围的秩序,以防止不明真相的群众进入危险区域,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事实上,正是这些合理而科学的举措,避免了火灾波及油罐区,降低了这场火灾的破坏性。
值得一提的是,在当时的那年代,对重特大火灾最行之有效的化学灭火剂尚未问世,而且火灾发生在化工品堆积的易燃区域。虽然冲天大火持续燃烧了五六天,美孚的80多间厂房、14万听煤油、7万箱蜡烛、1.5万包蜡皮、4千多片铁板、4千多个空油桶、7万多箱木箱板以及库区周围的树木,全部化为灰烬。但幸运的是,由于灭火措施得力,最危险的爆炸被制止了,除一名在救火过程中牺牲的美国士兵外,几乎没有人员伤亡。
耐人寻味的是,1928年1月1日,也就是美孚大火熄灭两三天之后,当时中国北方地区最具规模的商业建筑——天津中原公司(今百货大楼)开张营业,它是华商投资47万元兴建而成的。在美孚大火灾中,损失的金额达200万美元,兑换成中国当时的通用币值为400万元,相当于8个多中原公司的固定资产。痛定思痛,美孚的管理者将“员工必须经过消防培训才能上岗”、“禁止闲杂人等出入油库重地”、“仓库重地禁止烟火”等写入了工厂管理条例,并对其奉若圣旨,严格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