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法盲夫妇,为取得不义之财,竟自导自演了一出“假死”的丑剧。《人民法院报》一则“死亡”公告,妻子可从中得到数千元补偿,但她却要14万元……结果落得夫妻双双锒铛入狱!
浦东国际机场码头工地神秘失踪案
1998年1月20日上午,上海浦东国际机场码头工地上,一群民工正在焦急地寻找工地材料员仲崇现。
19日晚12时许,仲向同宿舍的民工称自己要去工地值班巡逻,遂披上黄色军大衣,拿了手电筒离去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还未见仲回来。莫非有什么意外?民工们开始外出寻找,半小时后,他们终于在黄浦江边的工地上发现了仲崇现留下的两样东西―――一件黄军大衣和一只手电筒。除此之外,工地现场的电缆线位置已经移动,探照灯被打坏了。
“不好了!仲崇现一定是与坏人搏斗后被害死扔到江里去了!”民工们惊恐万状,旋即向公安局进行了报告。
上海水上公安局及上海机场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立即引起了高度的重视,他们遂会同上海航务局公安处组成联合破案小组,专门派了几艘船只,在黄浦江面上进行打捞。捕捞结果没有发现被害人仲崇现的尸体。由于现场遗有仲崇现的衣物,但没有明显的搏斗痕迹,破案工作一时陷入了僵局,但只要没有见到死尸,就不能断定仲崇现已经死亡。
上海水上公安局为了进一步侦破案件,寻找仲崇现的下落,遂与仲的老家江苏赣渝县公安局取得了联系,但据称未发现其踪迹。上海警方接着发出通告,请求全国各地公安局配合查找仲崇现的下落。
江水滚滚,寒风阵阵。工地上笼罩着一丝凄凉。
几天后仲崇现的妻子李翠玲携其妹夫等三人来到工地,他们是接到上海第三航务局二公司的电话后特地从江苏赶来的。
工地承包人虞玉祥接待了李翠玲等人,出乎意料的是,李翠玲听了情况介绍后异常镇静,情绪十分平缓,她说:“仲崇现在你们上海的工地上出事了,你们一定要负责帮我找到人。我有两个上学的孩子,全家靠他一人在上海打工挣钱维持生计,你们要交出人来,否则我不好回去向父老乡亲交代!”
“仲崇现的案子公安局正在破案,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叫我怎么把人交给你们呢?你的要求我们无法办得到!”虞玉祥感到问题相当棘手。
“我丈夫可是个老实人,做事可认真呢,十有八九给人害了,真冤啊!现在你们交不出人,我决不答应!你们若不把人交出来,我就在这儿住下不走了!”李翠玲说着说着开始落泪了。
虞玉祥见来人态度强硬,对方明明知道人已经失踪,还要交出人来,不是强人所难吗?
为了暂且平息她心中的怒气,遂提出先给她一些精神安抚费,表示等案子有了结果以后,该赔钱就赔钱。李翠玲听到对方开口许诺了,遂答应等仲崇现有了死亡结论,再提出赔偿要求。第一次她从工地承包人那儿拿到现金5000元。
一连几天,李翠玲一直处于焦躁不安之中。丈夫的下落始终没有定论,那么,如果她在上海再一直这样住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尽管从老板到工地民工对她很同情,但也无法解决问题。她想,只要拿到了丈夫死亡证明,今后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到上海来进行索赔了。她决定马上回老家江苏赣渝县。
临行前,她哭哭啼啼地找到虞玉祥,称目前经济困难,要求再得到一些经济补助。虞老板见李翠玲泪水涟涟,怪可怜的样子,于是就同意给4000元作为又一次经济补偿费。李翠玲拿到钱,连声向虞老板表示致谢,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
《人民法院报》宣告丈夫“死亡”
2000年6月一天,李翠玲带着她所聘的律师又一次来到上海。虞玉祥依旧代表上海第三航务局二公司出面接待了她。
这时李翠玲已不是两年前的她了,为了取得其丈夫仲崇现的死亡证明,她在律师的帮助下,已经于同年4月向江苏省赣渝县人民法院提出了宣告失踪人仲崇现死亡的申请。一见面,李翠玲就拿出了江苏省赣渝县人民法院为宣告仲崇现死亡,在2000年6月2日刊登于《人民法院报》的公告。
“我丈夫死亡是铁定的事实,两年来他一直没有生还,当地派出所给我出具了仲崇现下落不明的证明,法院也已经按法律程序给他公告了。今天我带着律师来上海是向你们交涉赔偿问题的。”李翠玲不紧不慢地把话讲完,然后朝身边的律师看了看,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那么你谈谈要赔多少钱?”“我都向律师咨询过了,我要你们公司赔偿14万元,这个要求不算高。”“公告死亡是推定死亡,凶手没有抓获,仲崇现到底是死是活不好说,万一没死不就……”虞玉祥话到嘴边又缩回去了。紧接着他又说:“等你拿到法院的死亡证明再说,如果要赔,我们也不能答应你提出的要求,最多赔2万。”
“一条人命就值2万,这咋让人心服,我丈夫好好地在上海打工,人死得不明不白,太冤了,这是一条人命啊!”李翠玲哭喊着,心里喑喑地想,“等拿到死亡证明后,不给钱就没这么容易,到时再来上海不怕拿到钱,就是死缠也要缠出个结果来!”当天,她与律师悻悻地回到了江苏赣渝县。
掐指算来,2000年9月3日,《人民法院报》上的死亡宣告日期就要到期了,她盼呀盼,希望那一纸能给她带来巨大经济利益的死亡证明快点到手。
2000年8月的一天,上海航务局公安处接到江苏省赣渝县金山镇派出所来电,称仲崇现已“浮出水面”。
前一天的夜晚,金山镇派出所接到群众举报,有人看到仲崇现经常趁夜晚偷偷摸摸回家,派出所所长李大平当即就来到仲的家里,从草垛里将躲藏在里的仲崇现揪了出来。在月光下,吓得一身冷汗的仲崇现见到派出所干警,双腿发软,一个劲地跪下磕头,然后声泪俱下,“啊,首长,俺对不起人民政府,干了坏事,现在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你们把俺抓起来了,俺倒松了一口气,俺再也不想这样活着了!”
在上海航务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仲崇现交代了自己犯罪的经过。
“前几年,俺村子里有几个男人都到上海打工去了。妻子李翠玲遂极力怂恿俺去上海打工。初来乍到,俺在浦东国际机场工地码头上看管材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总感到自己没有抓到发财的机会。俺心里一想到钱就很烦,虽然平时一分钱都舍不得用,可老婆对俺还是不满意。
“一次很偶然的机会,俺亲眼看到一个民工因翻船事故掉进江里下落不明,有人说他死了,结果单位赔了十几万大钱,晚上俺睡不着觉,心想,人死了可以赔钱,那么俺也可以想个办法,让自己‘死’了,再得到赔款。俺把这个想法跟老婆一说,她高兴得连称这个主意好。她说等俺一‘死’,她就到上海来向单位要钱,这是俺们可以抓住发财的惟一机会。
“1998年1月19日深夜,俺慌称要到工地去值班,就与同屋的民工打了招呼走了,到了工地上,俺看到四周十分安静,没有一人。于是俺就将随身穿的军大衣、手电筒扔在工地上,又慌慌张张关掉了工地上的电闸,并移动了电缆线,试图伪造一个被人打劫后失踪的现场。当俺做完这一切时,心里暗暗得意,心想,不知真情的人一定是认为俺被扔进了黄浦江里呢!
“当天凌晨,俺就一个人步行到了吴泾摆渡口,乘船逃离了上海。一路上,俺靠乞讨维持生计,每当出现在车船码头时,俺就会将头埋进破棉袄里,生怕被人发现。
“约15至16天以后,俺回到江苏赣渝老家,看到老婆已经不在家了,问孩子才知道她去了上海,俺想她一定是按照俺们商量的去上海向老板要钱了。
“在家里俺不能呆着,一到白天,俺得赶紧逃走,过了一段时间,俺又趁晚上回家之际看看老婆和孩子,老婆告诉俺‘出事’以后,上海方面马上打电话请她去一次,到了上海她死死咬住要人不要钱,最后老板答应给些钱,一共拿了9000元,还说以后确准俺人已经死了,就赔钱。
“老婆还说到上海没有达到目的,心里不服气,她悄悄地跟我说:‘如果能拿到死亡证明,拿十几万没问题,别人可赔这么多钱,咱也准成!’俺老婆平时说一不二,挺有心计,办这种事情还真有些本事。她劝俺一定要把自己隐藏起来,万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一次,否则一分钱也赔不了。俺心领神会,只得按老婆的嘱咐,远走他乡到外面去混口饭吃,但这日子混不出头呀!
“在外面的日子真难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俺没有户口,也不敢拿出身份证,听老婆说派出所到村里调查俺的下落,也就是从此以后村里的人都知道俺已经‘死’了,俺再也不回得村子了,这样俺更不敢轻举妄动了,这些日子俺身上没有几块钱,从来舍不得花钱,也从来没有睡过一张床,有时睡在别人家的草垛里,有时睡在猪圈旁,还常常胡思乱想,等拿到那笔大钱以后,一定要好好吃一顿米饭,睡一次好觉,给两个孩子买几件好看的衣裳。
“两年多来,俺大概回过七八次家。每次都三更半夜悄悄地来,呆几个小时就走,两个孩子也睡觉了,走时,我真心痛啊!”
根据仲崇现所交代的犯罪事实,2000年8月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检察院将其作为诈骗罪嫌疑人逮捕。同年8月,其妻李翠玲亦以同样罪名,被批准逮捕。
夫妻同陷囹圄
钱,像一头困兽,死缠着这对法盲夫妻。李翠玲万万没有想到,“死亡”的丈夫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被擒获,她心里懊丧万分,但这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自从1998年1月19日丈夫“失踪”以后,她就开始做起了发财的美梦,别人靠打工挣得了钱,过上了好日子,而丈夫仅靠一个歪主意一下子就可发财,不免洋洋得意。
从包工头那儿她总共得到9000元赔款,从上海到江苏老家来回跑了多次,钱花掉了一半。另一半钱她实在舍不得花,因为丈夫这几年在外面饿一顿饱一顿的,没有像样的衣服,还靠乞讨为生,家里虽说有二间破平房,但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墙壁发霉了,连床也是破的。
十多年前,李翠玲回娘家时,看到邻居家有一台黑白电视机,觊觎了很久,想想家里连台半导体也没有,太寒酸了,就趁人不备,将那只电视机用一块旧被单包裹着偷了回去。没有不透风的墙,经失主报案,李翠玲很快被作为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最后她以盗窃罪被法院判处缓刑。通过这次教训,李翠玲懂得了偷窃的严重性。平日,只要看到邻居添置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心里总是不平衡,总觉得没钱受人歧视,只要有钱,就可以在别人面前风光起来,用不着遭人白眼。
钱,钱,钱!两年多来,钱像一只巨大的困兽一直围绕着她,为了与丈夫策划的诈骗阴谋能够如愿以偿,他们吃尽了苦头,她也曾后悔过,但她是个不碰南墙不回头的人,即使再一次吃官司她也决心要把它干到底。
多行不义必自毙。
2000年10月,诈骗嫌疑人仲崇现、李翠玲被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上海市虹口区人民法院日前作出判处:一、被告人仲崇现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元;二、被告人李翠玲犯诈骗罪,判处有期徒刑8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1000元;三、追缴赃款人民币9000元。
仲崇现、李翠玲夫妇已在服刑,如今只有16岁的儿子在家乡守着五亩玉米、花生地呆呆地发愁,他希望父母早日回到家里,尚在念书的妹妹没爹没娘怪可怜的。他希望父母今后老老实实地种好地,安安分分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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