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2000年12月22日, 《南方都市报》以整版版面推出《ABA是个惊天大骗局?》文章,披露这家名为“艾比艾”、持有“美国ABA国际联营集团”的授权书,并在深圳市工商局正式注册的公司,只是一个“负责‘吊’客户”的骗子公司。
《南方都市报》调查称,这家号称“国际联营集团”的公司,只是打着招商引资幌子骗人的皮包公司。据说,许多国内企业因而上当受骗。据不确切资料,ABA发展至今,已经有4000多客户与之有过“交易”, “公司获取的‘利润’近亿元”。2000年“ABA”仅在深圳国贸大厦就租了9个楼层,雇用员工上千人,其在全国并有不少联营窗口。
去年12月《南方都市报》有关曝光报道之后,ABA“ 生意”曾一度下降。
ABA的再度“崛起”是在今年5月份,目前其员工人数已达八九百人,在国贸租用的楼层再度扩展到5层。
《南方都市报》自去年12月以来,多次派记者前往ABA暗访,刊发了多篇调查报道。今年8月8日,《南方都市报》用9个版的篇幅再次报道了深圳ABA公司的“黑幕”。8月9日,该报记者再次前往ABA采访,被该公司员工打伤。
在国贸大厦里,我们发现不时有挂ABA公司胸牌的人来回穿梭在大堂中
8月9日下午3点多,我们3位记者前往ABA公司采访。在采访之前,考虑到可能发生的复杂情况,我们制定了周密的采访计划。
下午3点多,在明晃晃的阳光照耀下,我们来到深圳国贸大厦,ABA公司便在这个名声在外的大厦内。
进大厦前,楼外的小报贩曾告诉我们,这条街所有报摊的《南方都市报》中午12点以前就卖完了,我们猜测ABA公司今天一定很紧张而且警惕,于是我们暗自提醒自己采访一定要小心。
在国贸大厦大堂来回搜索几遍后,我们便发现不时有挂ABA公司胸牌的人目光游离的来回穿梭在大堂中,果然不出所料,ABA公司很戒备的样子。挤在人群中,我们顺着人流走进了电梯。
我们3人对视了一下,一齐走进一间离ABA办公室很近的洗手间内,在那儿等待机会
电梯到达大厦6楼,这里有ABA公司的办公室。刚出电梯,我们就发现此楼层表面平静的气氛中掩饰不住ABA的警惕,身着衬衣西裤的ABA员工四处梭巡,我们很难有客观调查ABA公司是否仍然继续其经营活动的机会。于是我们3人对视了一下,一齐走进一间离ABA办公室很近的洗手间内,在那儿等待机会。
打开门后,我们被眼前的“热闹”景象惊呆了,吴峻松赶忙将如此“最后的疯狂”摄入镜头
下午4点,机会来了。来回在走廊中梭巡的ABA员工暂时消失,我们赶紧走出洗手间,悄悄靠近ABA办公室的大门。轻轻打开门后,我们被眼前的“热闹”惊呆了:大约15平方米的办公室里,摆着20多部电脑,每部电脑前均有几个员工在“忙忙碌碌”,一片热闹的景象。
吴峻松赶忙将如此“最后的疯狂”摄入镜头,随后,我们悄悄将门关上。
就是这几分钟很小心的行动仍然被紧张的ABA员工发现了,我们赶忙打开该楼层紧急通道门下楼
不料就是这几分钟很小心的行动仍然被紧张的ABA员工发现了,有两人叫嚷着从办公室里追出来。
我们赶忙打开该楼层紧急通道门下楼,两名挂ABA胸牌的人随即紧跟下来。这两人还不停地大声叫嚷着:“你们是干什么的?照下了什么?”并要求摄影记者将照相机交出来。
紧急通道内,我们无法脱身,只好亮出记者身份,随即被越来越多的ABA员工“押”上6楼电梯通道口
当时我们突然想到,紧急通道内经常会有ABA员工在此抽烟、交流骗术,恐怕脱身很难。于是我们只好亮出自己的记者身份。
这时紧急通道内又有几人从6楼冲下,原先两人见有同伙帮忙,态度更加恶劣,不时用手紧拽摄影记者的腰包,口中直骂粗话。随即我们被越来越多的ABA员工“押”上6楼电梯通道口。
我们拼命护住相机,不跟他们走,这帮人开始对我们拉拉扯扯,推推搡搡起来
知道我们的身份后,这些人显得极度气愤,直叫着:“不经过我们的同意,你们还敢来采访!谁让你们来的?”说话间,七八个人继续抢夺吴峻松的腰包,执意要翻腰包抢夺相机,我们坚持不放手,拼命护住相机。这时,ABA员工群中有人大叫“坚决不让他们出去,把他们带进办公室”。我们当即回答我们是记者,是来采访的,坚决不去办公室,而此时这帮人几乎歇斯底里失去常态,已经开始对我们拉拉扯扯、推推搡搡。
下楼的电梯突然打开,我们进入电梯准备离开,但一个ABA员工的辱骂让我们气愤得忘了危险,又走出了电梯
一阵僵持后,下楼的电梯突然打开,考虑到这些人几乎疯狂失去理智,我们决定离开此处以防止冲突,于是我们顺势进入电梯,准备下楼离开。
这时一位ABA员工挑头儿对我们骂道:“你们他妈的就像狗仔队,打死你们!”我们听到这话只觉一阵气愤,便忘了危险,走出电梯和此人理论:“我们是记者,你不能侮辱我们的客观报道,不能侮辱我们的人格”。
殴打时,有“聪明”的员工竟然将胸牌反转不敢示人,更有一个身穿粉红衬衣系金黄色领带的男子索性将胸牌取下,放手暴打吴峻松
放眼一看,整个6楼电梯口处围了不下50名胸挂ABA胸牌的员工,当中不乏骂骂咧咧的女士。这时,有七八个人从50多人的人堆中闯出气势汹汹将据理力争的吴峻松围住,将他逼到一个墙角,其中两个人抓住吴峻松两只胳膊,使吴峻松丝毫不能动弹,其余五六人如雨点般的拳头便朝吴峻松的头、胸、背、脸等部位乱打,当时,吴峻松的两眼发花,头晕目眩脚步直退,直到背部靠上电梯门,其间有人大叫“打死他,打死他……”随后,在场的50多名员工不断迎合,“打死他,打死他”的声音不绝于耳。吴峻松被拳头打击的同时,竟有更恶毒的人不时用脚直踢他的小腹。
殴打我们时,有“聪明”的员工竟然将胸牌反转不敢示人,更有一身穿粉红衬衣系金黄色领带的男子索性将胸牌取下,更加肆无忌惮地暴打吴峻松。
这人又招呼十多名围观的ABA员工直扑向我。一时间我的两眼前全是拳头,剧烈的打击使我眼冒金星
看到吴峻松身上瞬时间落满拳头,我冲过去将那名穿粉红衬衣、系金黄领带ABA员工打往吴峻松脸部的拳头挡下。他更是生气,指着吴峻松大叫:“打死他……”此人又招呼十多名在旁围观的ABA员工直扑向我。一时间我的两眼前全是拳头,剧烈的打击使我眼冒金星,其间还有人用脚直踢我的腰部……
当时,同去地另一位记者陈文定离我和吴峻松有2米远,看到我们挨打,陈文定急忙掏出手机拨打110报警。见陈文定报警,有人大叫“这小子也是都市报的,打他打他。”
一位男子挺身而出,在电梯间内大声喝止,ABA的员工这才收手,宛如刚从睡梦中惊醒
报警电话拨了3遍后才拨通。报完警后,大概事发已经四五分钟。几分钟后,突然听到有一男子在电梯间内大声阻止:“你们太不像话了,七八个人围住一个人打,他又没还手!”随即就有ABA的员工大叫“谁打人了,谁打人了”。该正义男子大喊“还说没打人,你们太没人性了,我几乎天天看见你们在这里打人”。这时,ABA的员工这才收手,宛如刚从睡梦中惊醒。
当时头部和全身作痛的我们真是感激那位仗义执言的男子。挨打时我们均想到护住头部,因为我们要靠它记住当时的事实。挨打时,我们也都没想到要还手,因为这不是打架斗殴,我们是记者,是一个以客观元素还原新闻事实的人。
在现场等待110巡警的到来时,50多名ABA员工一致推举了两位稍微憨厚一点的打人员工作为“打人者”去派出所做进一步处理
ABA员工在结束殴打我们时,口中语无伦次地叫嚣“不要让他们报警,把他们带到办公室关起来,快快……”随后,国贸大厦员工、保安员纷纷赶上来,ABA员工才彻底停手,保安员当时问,谁挨打了,吴峻松指着脸上和脖子上的血痕说,他们殴打记者。没等保安员回答,ABA一女员工直叫,“是他自己抓的,是他自己抓的”。面对这样的谎言,我们没有和她争论,均以沉默作答。
我们带着伤和气愤在事发现场等待110巡警的到来。本来充斥着叫骂的6楼电梯间顿时变得死一般沉寂。但没过一会儿,沉闷的环境终于传出了ABA员工为推卸责任的“内讧声”。在一个神态略像ABA领导的中年妇女的建议下,50多ABA员工一致推举了两位稍微憨厚一点的打人员工作为“打人者”等待去派出所做进一步处理。当时两位被“选出者”也是极为不乐意,在众人的压力和婉转的解释后,两人勉强答应。
在派出所里,听着受害者的控诉,不经意间我们注意到2名ABA施暴者的眼中透出些许的恐惧神色。
深圳罗湖公安分局一位巡警赶到后,将我们和一名目击者及两名“施暴代表”带往南塘派出所接受处理。
我们刚刚到达派出所,便碰上了几位遭受ABA公司诈骗的报案者,得知我们的身份后,几位报案人员直向我们道谢,感谢报社及时详尽报道ABA公司诈骗的黑幕,使他们免受更大的损失。基于自己已被ABA诈骗,几人愤然前来向派出所报案。听着受害者的控诉,不经意间我们注意到两名ABA施暴者的眼中透出些许的恐惧神色。
ABA公司前来负责调解的一位负责人不知什么原因,始终用手遮掩着脸部,却怎么也遮不住已变得通红的脸部和微微颤抖的声音。
8月13日下午,我们等来了南塘派出所的调解通知,原定下午3点半双方在派出所进行调解,结果ABA公司的两名施暴当事人和一名负责人在5点半才姗姗而来。
派出所调查认为,ABA公司应当负主要责任,赔偿《南方都市报》三位受伤记者的医疗和交通误工费。但我们表示应当让公然对行使正常采访权利的记者施暴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拒绝调解,坚持通过法律的途径来维护记者的神圣权利。ABA公司前来负责调解的一位负责人不知什么原因,始终用手遮掩着脸部。在表示接受派出所的调解时,那位负责人的手却怎么也遮不住已变得通红的脸部和微微颤抖的声音。(丰雷 吴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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