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庆节当天，天下闻名的麦当劳快餐店发生了搜身事件。8名女工向重庆日报投诉，在两个小时内，她们均被值班经理无端搜身，检查“有没有带钱”。
笔者在11日晚上拨通了麦当劳重庆江北店的电话。值班经理表达了四层意思：当天他不在值，事件发生经过不清楚；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混乱，这件事情，店内不作讨论；麦当劳成都总部对事情很重视，高级经理已来到重庆，“这件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被“检查”的女工仍在正常上班。她们有重庆人，也有外地人，有城里的，也有乡下的。
另据笔者在重庆日报的朋友告知，被搜身的女工来报社投诉时，均十分愤怒。她们说：“谁脱我们的衣，就剥谁的皮！”
外资企业屡爆搜身“旧闻”
外资企业因怀疑员工偷窃而搜身，这几年已不是新闻。
2000年7月28日，中国青年报社记者目睹了深圳市宝安区观澜镇一港资企业威利玩具厂对数百名工人搜身的情景：中午11时45分，工人出门时，男女各排成一队，由工厂男女保安员分头逐个地搜身。为了便于搜身检查，工人下班被分成两批。有工人说，他们来厂半年了，每天被搜身，已经习惯了。
2000年7月4日，上午下班时，深圳龙岗一台资企业弘扬手袋厂发现少了20多个小手袋，负责人遂命令4名男保安对全厂500名打工仔、打工妹搜身检查，500名男女员工排着队，一个个让把门的保安搜身检查，不让搜身者就会被炒。
2001年1月9日，广东南海市盐步镇一台资企业突然对出厂工人进行搜身。由于骏凯公司的员工大多是女性，而保安员又都是男的，骏凯公司还特地调来一位女保安专门对女员工进行搜身。被搜身的员工约占下班员工的70%。
2001年7月30日，深圳市龙岗区坑梓镇一韩资企业56名女工因被怀疑偷拿原料，横遭厂内管理人员强行罚站、逐一搜身。当着男管理人员的面，有女工竟被脱掉裤子。在长达70多分钟的搜身过程中，厂方管理人员一直让女工们将双手反抱于脑后，致使女工四肢麻木，有的处于昏迷状态。事件发生后，厂方竟试图将女工统统辞退。
没有想到，这起非法搜身案刚刚了结，深圳宝安区松岗镇的台资广田贴合纸业厂又爆“裸体搜身”事件。该厂一名管理人员前日丢失5000元原料款，15名加晚班的女工被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而遭脱衣裸体搜身，甚至有三名来例假的女工遭搜身者拉开内裤并用手扯看卫生巾。
南方某报记者说，“搜身”这类的新闻发生得太多，以至于我们都不想再写这方面的报道了。
搜身事件刨根问底
搜身事件为何屡屡发生？相信不应该是一两种简单而肤浅的原因。
深圳韩国老板赔礼道歉时表示，“对中国的法律制度不是很了解。”这种解释甚是荒谬：难道还有那一个国家的法律允许搜身？倒是社会学专家一语中的：“包括韩、日以及我国台湾，都是有着东方极权主义传统的地区。在这些地方，盛行着家族式的严厉管理，发你工钱就得听话，视员工为当然服从者。”
在搜身事件频频发生后，有媒体质问：当地政府为什么没有采取有效保护措施？毫不留情地指出，这些事件里面，还有我们在监管企业用工制度等方面的漏洞：《劳动法》普及程度不够，工人们维权意识淡漠，投诉渠道不畅，工会组织不建全……
据报道，深圳韩资工厂搜身事件发生后，媒体作了调查，有七成打工仔认为，只要你没有偷东西，搜就搜吧。在前面提到的不少搜身事例中，许多都不是突击搜查，而是每天下班，几百人的例行搜查，有的甚至持续了半年，竟没有人告发，反倒说“习惯了”。麻木，不懂法，使得搜身事件愈演愈烈。
当然，逆来顺受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贫穷：外企里被搜身的人，绝大多数是从乡下来的打工仔。过去50多年，中国巨大的“剪刀差”使农村与城市之间出现了一道大沟，而最近20多年来，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更是越拉越大。笔者曾到一些贫困山区进行访问，为那里的穷苦而深感震惊。在广西宜州有个村子里，离婚的父亲单独拉扯两个女儿，女儿长成大姑娘了，家里却没有多的棉被，只好三人同睡一床。能够到外资企业打工、仅仅遭到“搜身待遇”的人，在她们看来，算是幸运的了。
根据目前见到的报道，搜身事件，主要发生在韩资、日资、台资等企业里，极少听说欧美投资公司爆出此类新闻。大概，欧美人更重隐私和人权吧？其实不尽然。近年来，美国因搜身而投诉的案件大增。美国人甚至在机场安装了先进的“搜身仪”，可以窥见人的裸身，还因为搜到朝鲜人身上，打了一场国际官司。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人与人之间的极度不信任，是搜身事件发生的根本原因。
搜身，也是中国人的习惯
现在，再回到搜身。笔者注意到的另一个值得深思的现象是，在外资工厂中，直接参与搜身的，常常是中国人。
在深圳韩资工厂“非法搜身”事件中，据报道，在参与搜身的6名女管理员和5名男管理员中，只有3名是韩国人，这就是说，我们56名女工大都是被自己同胞亲手凌辱的。事件之后，有的中国籍部门经理竟对媒体进行狡辩，说搜身只是例行检查，且只有15分钟，同时断然否认曾脱掉女工衣服。另一些中国雇员则在他人的授意下百般阻挠女工上告和媒体采访。而当地镇政府则力主辞退56名女工。媒体称：“这种在金钱和利诱面前失去良知，丧失尊严和立场，任人驱使、仰人鼻息的谄媚之气，着实令人生厌。”
连这次的麦当劳事件，也是中国值班经理做出的“莽撞行为”。事后，也是他们拒绝重庆日报记者的深入采访。
而搜身，在中国人自己之间，其实更为普遍：
今年8月2日，家住南京新街口的刘姓9岁女孩到南京某艺术学校开办的剑桥英语班上课。上午上完一节课后，教英语的周老师称自己的手表丢了，让同桌之间互相搜身，看看是谁偷了手表，如果还搜不出来，她就和另外一个同学站在门口挨个搜，搜出来后大家才能回家。接下来大家就互相搜。
今年2月10日，东莞一台资鞋厂的40名打工者购买了当天1419次徐州至广州的火车票，由于人多拥挤均未能上车。后来在徐州火车站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有15人当晚上了K59次列车，另25人上了次日的1419次列车。列车到达广州站后，他们被车站检票人员强行罚款收费，其中8名打工妹还被人脱衣搜身，搜出钱后补票。
今年1月29日，13岁的谢某曾随母亲到郑州家家乐量贩商场购买过一双旅游鞋。2月7日，谢某穿着这双旅游鞋与同学王某到该商场找其母亲。两人从商场出来时，报警器发出了鸣叫声。商场保安又让谢某过了一次，报警器仍然鸣叫。于是，保安将谢某带到地下室，不让其回家，并强迫其将衣服全部脱下来接受检查。
再看看去年：3月28日，在上海一海鲜馆打工的21岁的安徽妹小丁与福建妹小林，被怀疑偷了钱，被经理逼迫脱光衣服进行搜身；11月12日，成都龙泉驿西河镇一女轻女子被店铺老板怀疑偷了两条秋裤，老板当街强行剥开她的衣服检查，上身当街裸露。怀抱的周岁孩子的衣服也被扒开检查，孩子吓得哇哇大哭；12月4日，重庆市某宾馆工作的王小姐向重庆晨报投诉说，她今年6月到这个宾馆上班，这家宾馆有一个规矩，下班后必须对员工搜身，据说是为了保证“客人的利益不受损害”……
扯下画皮，让实施侮辱者知道疼痛
重庆被搜身女工说的“谁脱我们的衣，就剥谁的皮”，指的是将麦当劳的恶劣行径曝光并还以公道。此前一些搜身事件的结果，也确实如此，曝光、调解、道歉、赔偿，万事大吉。对受辱的一方来说，一场噩梦过去，竟然没有留下十分痛苦的记忆；对实施侮辱的一方来说，一场噩梦过去，疼痛并不深刻。
因此，在许多接受采访的人们看来，“剥皮”不应该是如此轻松。
“不管搜身者是外国人还是中国人，一定要扯下他们的画皮，曝光到极度，惩罚到心跳，要通过行政的、舆论的、法律的等多种手段，叫他们知道痛知道耻知道悔改。”一位关注搜身事件的社会工作者表示，“否则，惩罚得要轻不重，要痒不痛，不是有了前车之鉴，而是跟着前面的学，又有什么实质意义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