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盟紧锣密鼓地为吸收新成员做准备的进程中,各成员国和新成员候选国的交际手段问题越来越突出。虽然各方人士都在绞尽脑汁地设想各种减少翻译人员和费用的方案,但似乎尚无良策。一方面,欧洲各国能把某一门外语娴熟地运用如母语般的政治家和官员凤毛麟角;另一方面,就算能达到这种水平,从政治和文化角度看也不可取。例如作为欧洲公民惟一直选机构的欧洲议会就非常强调语言平等的政治意义,为此,欧洲议会不准备在扩大后采取限定工作语言的方案。很多人强调,语言的多样性本是欧洲文化的财富,应该大力促进才对,焉能横加限制。老实说,还真找不出什么理由去反驳上述观点。
这样一来,还得走翻译之路。欧盟的翻译队伍之庞大世界第一,远远超过联合国。欧盟各种机构要维持每日正常运转,把欧盟委员会、部长理事会和若干专门委员会的大约50个会议开起来,就需要七八百个译员,其中翻译中心拥有460人,还有大约2000人作为自由职业者随时准备接受调遣。欧洲议会自己的翻译中心拥有大约800名译员,欧盟各机构还有自己的译员队伍,总计约3000人。由于欧盟文件牵涉到诸多术语,这些文字译员每天大约只能完成五六页的翻译任务,仅2000年就翻译了120万页的文件。据估计,每吸收一个新的语种,欧盟就要增设40个口译和200个笔译人员,1999年欧盟的翻译费用达到6.86亿欧元,正好相当于欧盟预算的0.8%。欧盟东扩后,翻译的支出将在管理费用中占第一位。
就在欧洲人为语言所苦的时候,意大利冒出了一个奇人迪耶戈·马拉尼。他的办法很简单:各种欧洲语言随你混合着说。而这位奇人的主要职业正是欧盟部长理事会翻译机构的笔译,所以他的念头虽然乍听很荒唐,却是积数年实践而得出的一个可行而宝贵的思想。简言之,他要创造一种没有语法规则、没有字典可依、因人而异、灵活无比的“欧洲语”。
按马拉尼的发明,“欧洲语”的句型大致采用英语的结构,因为英语比较清楚,但其他就悉听说者之便,用什么词,什么语法形式,都因对话者的背景而异,没有定规。他在介绍这一思想时说,一个西班牙人和一个法国人对话时使用的词,肯定与一个德国人和一个意大利人对话时使用的词不一样,这正是“欧洲语”的好处。达到交流的目的即可,何必去斤斤计较语法规则呢?他说,他推广“欧洲语”的出发点在于扫除普通人使用外语的心理障碍。应该说,他的这一思想确实切中要害。
马拉尼的“无法无天”的语言实践,实际上提出了一些极为宝贵的原则。例如:他认为,语言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东西,恰恰相反,语言是一种游戏,即使结果并不完美。他说,语言是一种鲜活的、发展的事物,没有错误就无法使语言保持鲜活状态,所以他不会像世界语那样去制定语法规则、创造单词,而是给它留出广阔的发展余地。他认为,世界语之所以总是停留在少数追随者中间,正是因为它没有给使用者留有任其自由发展的空间。“欧洲语”会不会造成误解呢?马拉尼的观点是,各种语言混合得越好,不同意义的词进入“欧洲语”的越多,“欧洲语”就会变得越准确、越明了。
马拉尼并不是坐而论道的空谈家。5年来,他以这种独特的语言为日内瓦的《时代报》写作讽刺小品,两年前还写了一本侦探小说,主人公专门借助混合语侦查刑事案件。10年前,他本为有趣而混合英语、法语、芬兰语和意大利语给欧盟内部刊物写的文章,结果引起官员们的莫大兴趣,不久比利时的一家报纸还发表了他的文章。在多语并行的瑞士,马拉尼是颇受欢迎的演说家。
马拉尼的另一个思想也许更值得重视。他说,如果英语成为欧洲人交流的基础,这并不意味着欧洲的融合。一个真正融合为一体的欧洲应该是一切语言都融合在其中的欧洲。
“欧洲语”——任何民族语言都不占统治地位、但任何现行的民族语言都在其中占有一席之地的“四不像”,说不定还真是一条解决欧洲人交流手段的出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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