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在上海,对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来说,“韩流”几乎就是时髦。你敢说你对“韩流”不了解吗?我不敢,因为我不愿被视为落伍者。我和大多数自以为了解“韩流”的人一样,能在大街上一眼认出扮酷的“哈韩族”,她们金色头发配黑色唇膏,手里抱一只名叫Mashimaro的毛毛绒流氓兔;他们穿极宽松的裤子,留长发,扎耳环。他们迷恋HOT的经典CD,对安在旭、金喜善、车仁飙、沈银河等韩国偶像崇拜至极。
“韩流”到底是什么?当我问起在沪的韩国留学生时,他们倒有些茫然,似乎这问题比“爱情是什么”更复杂。最后,他们只能纠正我的细节错误,算作回答,比如黑色唇膏是1998年流行的,现在已成古董了;流氓兔跳得最厉害的是2000年……这些轻轻柔柔的回答使我很有挫折感。流行真的是泡沫,很少人能赶上它闪着炫目光彩的时刻,很多人只是沉醉在泡沫破碎后留下的水迹里。
春节前,我去韩国想捕捉处于进行时态中的“韩流”,但愿这些流行泡沫还来不及破碎。
忘了HOT为GOD喝彩
无论在釜山还是汉城的碟片商店,很难找到HOT的经典碟片,我只在一家供中国游客购物的旅游商店货架上看到过一张。“最后一张了,买回去吧。”服务员对我说,我摇头。流行的东西过时了,总有人走茶凉的感觉,忘了HOT吧。如今的韩国少男少女又在为谁喝彩呢?
在华克山庄免税店的碟片柜台,我从服务员金小姐处了解到,现在追逐GOD演唱组比听HOT的歌更时髦,GOD的五位男孩已经是2001年度韩国最流行的歌手了。金小姐找出GOD的歌碟给我看,封面上五个男孩虽然染着金发、穿着前卫,但神情很纯,眉目间含着善意,很亲切,像邻家男孩。比HOT热门的还有严贞花,她去年唱红的一首歌是韩国最受欢迎的10首歌中的一首。而去年评为最佳新人的另一位16岁女孩,她的专辑“FirstSto-ry”还在热销。这几位流行歌手走的都是轻快、活泼的路线。
和他们风格不同的是BrownEyes,他是柔情歌手,金小姐说,她周围的几位女孩都痴迷他,他是用心唱歌的,极少在电视上露面,多数歌由自己创作,从不作秀。我的导游也喜欢听他的歌,却不知道他长得什么样。我花了11美元买了他的专辑,找遍封面角角落落没发现他的影子,只有一位长着青春痘的女孩忘情地看着远方,我想,他的痴迷者应该大多是这样的。
在旅游车上,导游放《生死谍变》的影碟给我们看,在上海它被认为韩国最卖座电影。到了韩国,却发现《朋友》已取代了它。韩国电影中,最近流行的是黑社会题材的电影。《朋友》讲的是两个小时候的朋友,走入黑社会后,一位成了较有人情味的老大,另一位是总是作恶的小混混。结果,“黑吃黑”,老大杀死了小混混,自己则落入了恢恢法网。这结局让从善的人感到满意:黑社会没了,天下太平。然而可惜的是,不谙世事的韩国青少年偏偏喜欢上了电影中的反派人物。
我在旅途中结识的李珉志的妹妹李珉雨才14岁,她对我说,黑社会的老大长得多帅啊,又会关心人,其实他不坏的,我们班上的男孩也想当老大呢。她姐姐在一旁纠正她的想法,她却不认同。唉,谁叫电影中的反派人物都是当红影星演的,《朋友》中饰反派角色的不就是帅哥张东健嘛。这让我想起前一阵子上海热播的《黑洞》,陈道明演的反派人物,也挺有人情味的,比剧中的正面人物还红,在观众中引起了很大争议。这个时尚,上海和汉城倒是接轨了。
把自己“削”成美女
韩国也过春节,春节假期为3天,通常加上周日,连休4天。和中国不同,他们的假期主要安排在年初一之前,所以,当我二月初到韩国时,他们正张罗着过年。导游介绍说,一些大百货公司从新年开始有促销活动,买10万元韩币(约700元人民币)就可以抽奖,大奖是全身整容。这是叫韩国少女做梦也会笑的时髦奖品,等于在中国抽奖得到一辆轿车。
韩国全北国立大学三年级女生李珉志告诉我,整容在韩国越来越流行。她一上大学就开始打扮自己,20岁后,不化妆是不出门的。等有薪水了,她也想整容。韩国的整容术很高明,可以想像那些在汉城快餐店经常看到的憨态可掬的胖墩女中学生,若干年后一整容,说不定就是金喜善第二了。导游说,全身整容大约花费一千多万韩币(约7万元人民币),把髋骨削窄、抽腰腹脂肪、下巴削尖,再隆鼻、开双眼皮……这样折腾下来,等于第二次投胎,而且投的是仙女胎。考究一点的整容,不是把骨头一次削薄,而是一次又一次地削,这样效果更自然。难怪媒体说,韩国艺人身上伤痕累累。
当然,也有少女因爱美而大吃苦头的,她们钱不多,就找无证美容院整容,结果双眼皮开成了,眼睛却闭不上了,只能睁眼睡觉。类似的八卦新闻不少。
在上世纪70年代初期,韩国还是很保守的,那时警察一手拿剪刀,看到留长发的男孩,就在其头发中间开条“路”,这样逼他剃成小平头;另一只手拿尺,看到女孩穿迷你裙,就用尺量一下,如果裙子在膝盖以上,超过10厘米,警察就会把其父母招来,要他们教育好孩子。而如今,韩国女孩爱美的勇气足以使上海的“哈韩族”花容失色。
滑雪:比HIP-HOP更疯狂
去韩国前,听说韩国年轻人流行跳HIP-HOP。到韩国后,我特地去时尚青年活动较多的马罗尼埃公园、诚信女大附近转了一圈,希望看到韩国男孩演绎HIP-HOP的高难度动作:后手翻、肩转、头转、徒手倒立。可惜没看到。
然而,我在离汉城市中心不远的芝山滑雪场,欣赏到的滑雪动作,比看韩舞更过瘾。当我租了雪具蹒跚着走进雪场时,不由得惊呆了,几位20岁上下的韩国男女踩着单滑板侧着身飞驰而下,半途腾空而起,旋转180度,再举臂飞翔……他们的惊险动作和我在电视里看到的滑雪表演不相上下。
导游介绍说,韩国年轻人现在正流行滑雪,全国有300万滑雪人口,约占韩国总人口的十五分之一。时髦的滑雪装备也成了年轻人的新宠,一套名牌装备约二三百万韩币(约合一二万人民币),一般的也要60万韩币。3个滑雪者中有1人拥有自己滑雪装备,多数滑雪者的装备是租来的。我租2小时的滑雪板和滑雪靴花了240元人民币。在雪山上滑得很专业的毕竟少数,很多韩国青年和我们一样,刚刚起步。导游介绍,在韩国若十几人合请教练,初步学会滑雪,得花三四十万韩币(约二千多人民币)。现在中国也有时尚的年轻人,花3400元旅游费专程去韩国的雪岳山度假村学滑雪,当然,每天的滑雪费用得另外支出。
今冬韩国滑雪,单滑板比双滑板更流行。驾御单滑板时,少年们有的动作像跳舞,我总觉得他们就是昔日跳HIP-HOP的少年。一种时尚代替另一种时尚时,总会留些许前朝的影子。
“韩流”究竟是什么
电影的票房、碟片的发行量、年轻人蜂拥而去的地方,就能代表“韩流”吗?和韩国几位年轻人交谈后,我们原来的“韩流”概念已被颠覆。
玄东闵,这位刚服完两年半兵役的24岁男孩对我说:“我们已越来越不习惯趋同,我20岁时的时尚是找到自己;23岁时的时尚是希望拥有自己的轿车;眼下嘛,是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他说,除夕时,他家少则十几人吃年夜饭,多则二十余人团聚,从不到饭店里吃,饭菜都是妈妈自己做的。为了今年除夕的团圆餐,妈妈在几个月前就开始做泡菜了,一共做了十多种。吃年夜饭时,年糕汤是必备的,年年长高嘛,你不觉得很时尚吗?我说,最传统的说不定就是最时尚的,我们上海也在流行唐装。
李珉志心中的“韩流”是“中国流”,她很想去中国留学。而她天真烂漫的小妹妹却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可以不穿校服,把自己打扮得个性一点,最想涂淡蓝色和白色唇膏。刚刚开始在韩国流行的这款唇膏等她成人时肯定会变色,但她追求个性的风格是永远的时尚。用李珉志的话来说:“流行就是个性,没有流行就是流行。”
也许,“韩流”只是作壁上观的我们杜撰出来的,没有一种模式能为韩国年轻人多姿多彩的现代生活作注释。不管怎样,我们仍然需要时尚,哪怕只是泡沫,因为我们都想年轻;但我们更应该有个性,因为泡沫破碎以后,我们不想失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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