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任在集宁电子商场给我留下一笔两万元欠款,我打电话追、上门追都无济于事。原来经手的女经理辞职去了外国。电子商场是国营企业,现在柜组承包了,如果能把厂家的货款拖住,赖账不给,他们就可以私下分赃。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款追回来!先正面谈,不卑不亢,正义凛然;不行再求情、说好话、苦苦恳求、软磨硬泡;再不行就……我还真没想出更高的绝招———花钱请黑社会搞恐吓、弄个结实的牛皮纸信封装把匕首或者子弹头寄给现任经理、或者雇用民工强行撤货显然都不行,况且除了柜台上的样品,库存已经没货了。这事我还真得沉着冷静,别搞得款没追回自己却进了拘留所。
集宁号称是内蒙古大草原上的风口,一下火车,一股强劲的寒冷气流迎面袭来,使我后退了好几步,我鼓足了劲,与寒风顶牛,一步一步地前行,像推一部重车……来到集宁电子商场,还没有开门营业。虽然三月底了,这里仍是冬天,天寒地冻,脚和耳朵冻得生疼,我就用双手捂着耳朵,扛着大包转着圈小跑步,嘴里还数着:一圈,两圈,三圈……数到第一百零三十九圈时,商场的门开了。
我整理了一下装束、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寒风吹散了的头发,掀起厚重的用大棉被做的门帘,昂首阔步、精神抖擞地挺进商场大厅。大厅里除了垂手而立的营业员没一个顾客,冷清得像无人光顾的博物馆。我要算是第一个顾客,然而不是买货的,而是要账的,商场里的人一个个对我冷若冰霜,我厚着脸皮向她们逐个行注目礼……曾经和原来的女经理一块陪我和老姜吃饭跳舞的郝小姐朝我点点头,我赶紧报之以最真诚的微笑,郝小姐竟扭转脸,给我了一个乌黑的后脑壳,我主动上前搭讪,“郝小姐,您好。”郝小姐漂亮的脸蛋微红了一下,用极细小的声音躲躲闪闪地说:“你去找收款台上坐的那个,她是经理———姓尤。”
我直奔那个有着一张浮肿脸的半老徐娘:“尤经理,您好!”
尤经理没吱声,面无表情,两只没睡醒的眼睛呆呆地盯着大厅里某一个角落。我朝她微笑,并提高嗓门:“尤经理,您好您好!”
尤经理终于被我唤醒了,像几天没吃饭那样有气无力:“我不好,你别找我,我不管。”
“您不管,谁管?”
“管的人走了,去外国了,你出国去找吧。”
我冒火了,像头公牛那样发起倔来:“我找你,就是找你!”
“我们又不是跟你做的业务,是跟老姜做的。”
“不行,老姜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是代表广东顺德梅花电器集团公司。你们欠的是梅花厂的款,不是欠老姜的款。我今天是梅花厂内蒙古片的业务主管,我有权、有义务来处理我们之间的遗留问题,我们是大企业,也是著名品牌。希望您能够珍惜我们之间的老关系,为今后的长远利益,把账帮我搞平。”我义正辞严,嗓门极高。
“咋了!咋了!”随着这两声震山吼,从棉被门帘后边蹿进出一条汉子。这汉子矮小粗壮,三十多岁。嘴巴上围拢着一圈杂草似的胡须,他瞪着两只凶悍的眼睛,像条野狼那样怒冲冲地奔上前来。
半老徐娘阴冷地说:“你找他吧,他也是经理———魏经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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