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网专稿:随着天津的发展,三不管、估衣街、南市、大直沽、老城厢……所有烙有老天津卫印迹的地方一个个顺理成章地淡出了历史舞台,也在淡出着人们的记忆。老天津的历史正在慢慢演变成民俗学者口笔相传的故事段落。而“鬼市”也曾做为其中重要的内容一次次地出现。带着对最后的老天津卫的怀念,记者来到旧日的西广开,寻找今天的“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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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的交易总是在天刚亮时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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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淘”到好东西得赶早 |
一、寻源:70年的风雨历程
低洼潮湿的“篱笆灯”,坎坷不平的黄土道,萤火似的豆油灯,乱七八糟摆满一地的破旧物品;其间人影晃动,稍合即离,来去匆匆;没有集市的生气,没有高声的喧哗。天放亮时,物尽人散,恢复了平静。这就是昔日天津鬼市的剪影。
“鬼市”又称“早市”或“天明市场”,位于南开区天宝路,东至靶挡道,西至湾兜中学后墙(拆迁前),全长495米,占地十余亩,实际上是个旧物市场。
说起“鬼市”,在天津老百姓心中可是一个很久远也很另类的所在。据说自清朝起天津就有了“鬼市”的雏形,自形成一定的规模到今天已经有了70多年的历史。20世纪初,由于天灾和战乱,河北省沧县、黄骅、静海、南皮等县的农民拉家带口,推着独轮车,挑着铺盖卷,纷纷逃难到津。当时在天宝路一带划出一片区域让这些无家可归的人们苟居,这些难民依靠捡破烂,用泥娃娃、洋火(火柴)换碎布以及破鞋烂袜子等赖以谋生,故有“破烂市儿”之称。到了二三十年代,这里的物资种类不断增多,已不仅仅局限于破烂之类。日本投降后,一些军用品上市出售,如军服、军毯甚至飞机残片、炮弹壳之类都弄出来当废铝、废铜卖。随着上市物资的复杂化,一些人开始投机钻营,为了躲避稽查部门,他们常常在凌晨二三点钟从事交易,那时街上没有路灯,漆黑一片,买卖双方借煤油灯、桅灯或手电筒的微弱光亮进行交易,在密密匝匝的人群里灯光时闪时灭,缓缓游移,远远看去就像坟墓的鬼火在跳跃,“鬼市”由此而得名。
解放后,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加强市场管理,使该市场交易逐步走入正轨。1956年前后,天宝路故物市场达到鼎盛时期,上市人员达两万多人次。1983年南开区政府批准该市场为旧物市场,经营品种也由原来的木器家具、破旧衣服、五金工具发展到电视、冰箱、古旧玩物、自行车、手表等,辐射范围已达全国各地,为群众生活拾遗补阙和促进物流起到了独特的作用。
二、现状:艰难的生存与坚持的繁荣
在新楼林立的广开街地区仅剩的一块工程空地上,在那个现在名叫西市大街农贸市场的地方,记者终于找到了昔日的“鬼市”。
1998年3月,西广开片危陋平房改造工程正式启动,几十年前就生存在这里的“鬼市”突然失去了容身之地,当时曾有人断言:“鬼市”将从此消失。南开区政府为此曾专门划出一块空地建成新的“天宝路旧物市场”,准备将“鬼市”整体迁移。可是,不知什么原因,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搬到了新的市场,大多数商贩仍选择在原来的靶挡道和西市大街附近自发地摆摊买卖,几经辗转,几经分化,现在的“鬼市”终于安顿在这片西广开最后一块大的空地上,虽然要与农贸市场挤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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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市”被工程废土包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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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贸市场的摊位占据了大部分的地盘,“鬼市”已没有了昔日的风光 |
记者看到,在被围墙和工程废土包围的整个市场的500多个摊位中,靠右边的一大部分被摆卖农贸商品的摊位占据着,只有左边几排约200多个摊位还保持着传统意义上的“鬼市”的风貌。这里商品最大的特点是一个“旧”字,旧商品占很大比例,大多是些旧家电、旧工具、旧书、旧木器、玉件等各种旧器件。有时中间也有一些新的商品,据摊主说是从大胡同小商品批发市场批发来的,比如廉价的打火机、电池,包括一些文具。
另一个特点是“全”,上至大件家电、笔记本电脑,下至一把改锥、一个螺丝,无论你想买什么在这里几乎都能找到。当然,共同的特点是“便宜”,与便宜相对的是质量的不确定。一位家住南开区、经常逛“鬼市”的于先生告诉记者,在“鬼市”买东西,上当的可能性很大,因为是旧东西,没有办法承诺质量。也有人故意卖假货,许多人图便宜上了当也不好意思说。只有熟悉这里的情况,又有一定生活经验的人才能在“鬼市”买到便宜又合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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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准喽,别打眼 |
三、生存:“鬼市”里暗藏的一些问题
按说“鬼市”在很大程度上起到了整个天津乃至周边城市旧物流通的作用,但是在大多数人眼中它却是个不大受欢迎的所在。多年的历史积淀使“鬼市”远近闻名,也给了它一些遗留至今的负面影响。
鬼市的交易向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人走一抹脸,从不认账。物品不是以质论价,而是以人要价。遇上衣衫破烂的穷人,或许花上“仨瓜俩枣”,就可以买上急用的物品。如果是衣冠整齐的有钱人,价格马上翻番,三倍五倍不止,非狠狠宰他一刀不可。因此鬼市也是投机者活跃的天地。
“鬼市”历来有买东西不问出处的规矩,因为许多在这里卖出的东西都是来路不明的。几十年来这一“传统”一直延续了下来,现在的“主打商品”之一是自行车。记者在采访过程中常常能看到围成一堆堆的自行车的买卖,每辆车依新旧不同几十元到一百元不等,因为快到开学的时候,不少父母带着孩子来这里买“便宜的进口车”。记者就看到一位父亲为女儿买了一辆九成新的自行车,连车锁共花了70块钱。据说附近谁家如果丢了自行车都会先到这里来转转看看。
另一个问题相对来说似乎更加严重一些,在“鬼市”各个摊位之间常常可以看到,卖黄色VCD、DVD光盘的摊位前围着一大堆人在挑选着,而摊主毫不隐晦地大肆介绍着每张淫秽光盘的剧情。还有一个问题是货源的卫生问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摊主向记者坦言,他就常常去收废品、捡垃圾的人群聚居地“上货”,“收”来的东西经过简单的清洁和修饰之后就摆上货摊,本钱微乎其微,所以即便卖得很便宜,他仍然有赚头。也是因为便宜,那些明显看出脏、破的旧衣服、被褥、鞋子也常有人问津。难怪在有些人眼中,这儿成了名副其实的“破烂市儿”。
产生这些问题的主要原因是缺乏必要的管理。但是,“鬼市”多年传承下来的买卖规则似乎与必要的管理的介入存在着相当大的矛盾。在这里,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反而更有约束力。政府强制性的管理对“鬼市”产生的最大影响是改变了开市的时间,现在的“鬼市”早已不似当年顶着星星打着手电偷偷交易,什么样的买卖都是在太阳底下完成。在“鬼市”摆摊不需要什么手续,只要每天向来收费的市场管理员交一块钱的管理费就行了,而每一排摊位后面月租300元的临时小屋,据说是某单位自行盖起来的,租用这样的小屋就可以不交每日的管理费。这样简单的管理当然不足以制约什么,可就是这么简单的管理到底由哪里负责,也没有几个人能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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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人长期在此摆摊为生 |
四、命运:最后的西广开最后的天津卫
毫无疑问,作为老天津卫最后的遗留物之一,“鬼市”的存在是一个无法否认的事实。“鬼市”的功能很大程度上在于城市旧物的相互交换和相互流通,只要还有生活困难的低收入人群,这种旧物交易就还不会消失,“鬼市”在他们的生活中扮演着很重要的角色。现在“鬼市”的主要消费群是来津打工的外地民工。
1998年3月,西广开拆迁正式启动,标志着这块地方开始真正告别贫穷的过去。辗转挣扎在消失边缘的“鬼市”正面临着一个个艰难的选择。我行我素的行规和难以管理的现实是“鬼市”不为主流社会所接纳的主要原因。也许将来会出现像国外的“跳蚤市场”一样单纯的旧物交易市场来代替“鬼市”执行旧物流通的使命,也许有一天重新规范的“鬼市”会成为天津乃至整个北方旧物交易集散市场的“旗手”,但是现在谁也不知道,当西广开最后这一块空地也盖起高楼时,“鬼市”还将出现在哪里,是否还会在某个地方坚持着那份卑微又琐碎的繁荣……(记者/郭剑洪 通讯员/吴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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