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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航39岁飞行员武汉种菜两年
天门籍飞行员彭业明辞职不成官司缠身，目前，新老东家达成租借协议，他下月将重返蓝天
文/图本报记者刘渐飞实习生李谨
核心提示
飞行员与种菜，无论谁也不会将二者联系在一起。
海航一名资深飞行员、湖北天门人彭业明就将二者联系到一起了。现年39岁的他正处于飞行黄金时间，却蜗居在武汉近郊种菜2年多。
昨日，记者前往彭业明住处深入采访，得知彭业明欲辞职离开海航，多年因劳动关系一直在打官司，遂致飞行技术荒废。据他介绍，由于
新老东家达成租借协议，下个月，他将重返蓝天了。
然而，两年光阴已飞逝，彭业明两年六七十万元的经济损失很容易计算，但他事业上的损失、对国有资产造成损失的计算，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飞行员荒废两年时光种菜，是浪费光阴和金钱还是为了挣脱桎梏必须付出的代价？是个人率性而为的快意之举？还是不计后果的一时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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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深飞行员蜗居武汉郊区两年
4月的武汉，太阳已有些毒辣。武汉近郊的一块地里，彭业明正在挥汗如雨地锄地。地里种着土豆、白菜等，每逢蔬菜收获之时，彭业明会如《激情燃烧的岁月》中的石光荣一样，将这些蔬菜送给周围的居民。
武汉近郊出现的这样一幕，已经持续了两年之久。这些居民不知道，这名“菜农”曾是叱咤蓝天的资深飞行员、海航的一名机长。
彭业明中等身材、偏瘦，身穿白色T恤，如果不是事先预约好，甚至会让人以为他是一名出租车司机。
昨日清晨，记者在武汉近郊一个高档住宅小区见到了彭业明。此时，他已离开蓝天约两年时间了，如一介农夫一般悄无声息地蜗居在这个小区里。平时除了上上网看看书，剩下的工作就是在小区院墙外开荒种菜。
采访是在匆忙之中进行的。“我今天要回天门老家去一趟，已经有一年时间没回去看双亲了。”彭业明昨日说，下个月，他将开始恢复飞行了，忙起来之后，很难有时间回老家了。因此，本报记者采访时间被卡在昨日上午7时许。
在武汉近郊的这个高档小区内，彭业明开着一辆银白色的起亚汽车出来。记者上车，坐下后汽车一路往小区里面开。“第一次乘坐飞行员开的汽车”，记者这么说的时候，彭业明手掌方向盘，汽车稳稳地往前行驶。他说：“在经济最窘迫的时候，我还曾经想去开出租车为生，但后来考虑到不安全就没有去。我唯一拿手的技能就是驾驶飞机！”
海航最年轻机长提出辞职
1995年7月，彭业明与海航建立劳动关系，并于1997年2月签订了《劳动合同》，合同约定劳动合同期限为无固定期限。
“我曾经是海航最年轻的机长，刚到公司的时候，仅50名飞行员。现在公司的飞行员都以千计算了，可是我……”昨日，彭业明谈及往事黯然神伤。2006年1月1日起，他和另外11名飞行员先后从海航辞职，但至今两年多了，也没有辞职成功。
谈及辞职的原因，彭业明说，很多人不理解我，说海航飞行员的收入在全国是仅次于深圳航空公司的，为何还要辞职？还有人问他：公司2005年才涨的工资，每月税后收入3.5万元，为什么还要辞职？
彭业明说：“有的飞行员辞职并不是因为待遇问题，而是长期的精神压抑已经无法再忍受。”但他的情况与别的飞行员有所差别：“以我的技术和资历，早就应该被评上教练员了。可是我第一次申报时被卡了一下，尽管我知道继续申报的话一定会得到批准，但我不想受那个气！”
有报道称，海航董事长陈峰通过媒体警告辞职的飞行员:你们是由海航巨额投资培养起来的，“这样一抹嘴走了，能行吗！”
据了解，飞行员是一个特殊的“工种”，如果海航不放人，并将有关飞行技术资料档案交给民航总局保管，飞行员就不能找新东家。
辞职不成在武汉种菜
彭业明介绍，在海航工作期间，由于种种原因，他与前妻离婚了。
递交辞职申请后，彭业明离开了海口，返回武汉，在近郊一个高档小区里买了一套房子。记者昨日在该小区看到，小区靠近湖泊风景优美，独具特色的别墅错落有致地分布，引人注意的是，里面也有普通小区里才有的小高层住宅。“我们买的房子每平方米才2000元，我还嫌贵了！”彭业明自嘲他是富人区里的穷人。
事实上，如果不辞职的话，他的月收入在3.5万元左右，算是标准的“中产阶级”。然而，辞职后他的月收入仅500元左右，以至于在万般无奈之中想到开荒种菜的办法。
递交辞职申请后，海航每月只发600元最低生活保障金，后来又降到了126元。辞职前，作为海航机长级别以上的飞行骨干，他们税后年薪都在30万元以上。
“我现在是一个种3亩地的菜农。”彭业明说，他是那一批飞行员中最早辞职的一位。 “地里种着土豆、白菜、西红柿。2007年，菜价较贵时，家里的菜多得吃不完，还四处送给亲友”。
“你看，那边就是我种菜的地方！”昨日清晨，彭业明指给记者看，还要拉记者一起到地里去拍照，但被他的妻子喝止住了。“没办法，我要考虑她的感受。她很担心外人认出我，反而会给她的工作带来压力”，彭业明有点尴尬地说。
辞职官司让飞行员头疼
记者了解到，彭业明辞职背后一个大的背景是：自2004年开始，国内航空业向民间资本开放，随即引发了飞行员之争。但目前国内仍缺乏飞行员转会机制。
业内人士称：彭业明等飞行员辞职之所以陷入僵局，主要是因为双方无法达成赔偿意向。海航方面索赔600多万元；而彭业明以及其他辞职的飞行员则认为，飞行员的培训费不应超过210万元。
彭业明提出辞职后，海航将彭业明告上海口市中级法院。2007年9月17日，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了此案。海航称：彭业明因个人原因提出辞职，严重违反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法》，并给海航造成了巨大的经济损失。根据有关法规，彭业明应承担违约责任，并赔偿用人单位招收录用其所支付的费用、用人单位为其支付的培训费用、对生产经营和工作造成的直接经济损失等，共计600多万元。
彭业明认为600多万元的赔偿“不可思议”：违约金的建立基础是用人单位对劳动者进行过培训。海航公司提交了五部委的文件，其内容核心是辞职飞行员应赔偿70至210万元的培训费总额。“70至210万元的培训费，是航空公司把不懂飞行技术的人培养成成熟的飞行员所支付的”。彭业明称他是由军用飞行员转成民用飞行员的。换句话说，这70万元是部队为彭业明花费的，海航公司并没有支付，当然也就没有资格进行索赔。他说：对于成熟的飞行员，五部委的文件应理解为140万元是培训费总额的上限。
彭业明介绍：2005年，民航总局下发过《关于贯彻落实规范飞行人员流动管理保证民航飞行队伍稳定意见有关问题的通知》。该文统一规定，飞行员的初始培训费为70万元，每年递增20%，最高计算10年，即最高补偿费不超过210万元。此外，飞行员年满45岁以后，则从210万元相应递减。
就目前来看，对于飞行员的培训费用，国内尚无统一的标准。“除了飞行学院培训飞行学员外，飞行员每年还要参加一次模拟机复训，学习在复杂条件下的飞行，以巩固飞行技能”，但彭业明的情况有所不同，他在进入海航前就已掌握了飞机驾驶技术。
焦急！飞行技术要荒废了
“如果身体没问题，飞行员可以一直飞到60岁。我今年才39岁，但因这些波折已经离开蓝天有两年时间了。”昨日谈到这些，彭业明一脸失落。
除了经济困境，让彭业明更难受的是，他已经在家闲了一年多了。彭业明解释说，“飞行员一生中的黄金飞行时间，不超过20年，与他一起辞职的10多名机长，每个人的飞行时间都在8000小时以上，正处在飞行员的黄金飞行时段。飞行技能需要大量反复的实践操练来巩固和提高。然而，由于辞职官司，这些都开始荒废了”。
好在近期事情有了转机，自上个月开始，彭业明开始前往北京进行飞行训练。自从以租借的方式前往武汉某航空公司任飞行员后，他有望最早于下个月重返蓝天。
实际上，彭业明奋斗到机长的岗位并不容易。
据介绍，彭业明自天门农村参军后学习飞机驾驶技术，一路走得并不容易。他说：从一名飞行学员晋级到机长或者飞行教员，一般都要花费7至9年时间。飞行员的技术等级可分4种：学员、副驾驶、机长、飞行教员。飞行院校毕业后，可以成为飞行学员。通过所在航空公司的地面训练后，可以跟机担任副驾驶。担任副驾驶工作几年后，优秀人员才可报考机长，而后再从机长晋升为指导他人飞行的飞行教员。
彭业明说，民航有关规章规定，飞行员辞职纠纷未解决前，不允许在其他航空公司执勤。但同样还有这样的规定：“飞行员停飞23个月后，飞行员执勤原机型的，必须重新培训，并重新参加考核。”这样，彭业明将重新培训、参加考核。现在，他已经迈出了重返蓝天的第一步。
新老“东家”达成转借协议
事情终于有了转机。
昨日，彭业明向记者提供了一份海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出具的《民事调解书》——促成此案解决的最终法律文书。
此次调解的缘起为：海航不服海口中院判决，上诉至海南高院。要求判决彭业明赔偿培养费599多万元，支付违约金82万多元。
如此，则意味着彭业明要为辞职之举付出600多万元。
2008年2月25日，彭业明向海口市龙华区法院提交了《撤回强制执行申请书》。2月27日，经该院主持调解，双方当事人自愿达成协议：彭业明撤回2006年1月递交的辞职报告，并同意继续履行1997年2月1日与海南航空股份有限公司签订的劳动合同至法定退休年龄时终止。
海南航空股份有限公司同意将彭业明租借至武汉某航空有限公司从事飞行工作，具体事宜由海南航空股份有限公司与东星航空有限公司协商并签订《飞行员租借协议》。
此前一两年时间内，彭业明曾与他人每人集资2000元前往北京反映情况。随后由于海航方面不同意解除劳动合同，他申请仲裁，要求解除劳动合同，并足额补交拖欠的三险一金。海航方面也申请仲裁，要求他赔偿280万元的培养费。后来海南省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裁决，辞职飞行员赔偿海航280万元。
双方均不满裁决，提出上诉，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彭业明赔偿海航180余万元。这一系列的官司耗了近2年。后来海航又提出上诉……
“为了官司的事情，我每周都要去一趟海口，实在是精疲力竭了！”彭业明于是决定妥协。随后，在海南省高院的主持下，他与海航达成了这份协议。
昨日，武汉这家航空公司相关负责人汪彦琨接受采访时确认：已与海航达成租借飞行员协议。彭业民等飞行员已撤回辞职报告，继续履行与海航签订的劳动合同至法定退休年龄时止。
◆破题
武汉试水全国首例飞行员租借模式
彭业明成为租借飞行员
“租借飞行员模式，我们公司推出的这项举措在全国尚属首例！”昨日，武汉某航空公司相关负责人汪彦琨自豪地说，这或许是破解我国目前飞行员跳槽难题的利器。
据报道，武汉这家航空公司与海航达成飞行员租借协议后，海航宣传部门的工作人员称“比较满意调解结果”。而彭业明昨日也认为，这是目前比较好的一个结局。“尽管这是妥协的结果”。
汪彦琨也替彭业明感到高兴：“他明天就可以飞了！”汪彦琨的意思是，阻碍彭业明重返蓝天的所有障碍全部被清除了。
航空业内人士介绍:航空公司间租借飞行员很平常。飞行员租借到其他公司，其档案依然留在原公司。耐人寻味的是，海航即使与飞行员对簿公堂，也不忘在诉讼词里加上一句“如果能继续履行合同……真诚欢迎飞行员回公司工作”。
有航空业内人士认为，航空公司之所以向飞行员索要高额赔偿金，“就是想警告其他想辞职的飞行员，令他们不敢生出这个念头。”
“其实我跳槽不单纯是为了钱，是希望干得顺心、有前途。”彭业明表示，即使公司支付的报酬稍低一点也无所谓。
中国民航大学副教授李艳华认为，飞行员可以辞职，但需承担相应的违约责任。由于飞行员是一个特殊岗位，国家民航总局目前对飞行员跳槽持谨慎态度。目前，我国飞行员供不应求，由于飞行员培养周期较长，聘用外国飞行员是短期内解决“飞行员荒”的一个方法。“飞行员不提倡大量流动，万一要流动也应由飞行员的新老东家达成赔偿协议。”
记者了解到，海航已面向大学生招聘飞行员，湖北也将建成飞行员培训基地。有专家称，今后飞行员招收大门应敞开，培养费用将由个人承担，但航空公司可通过贷款、资助，以此缓解飞行员短缺难题。或许，那时，彭业明和他的同行们的遭遇将不再重演，飞行员种菜也将成为一个遥远的记忆！
◆对话
“下个月有望重返蓝天了”
——对话种菜的飞行员彭业明
因早年的军旅生涯和后来担任飞行员养成的习惯，彭业明已习惯早起。昨晨7时，在彭业明回老家天门探视双亲之前，记者与他进行了对话。
长江商报：两年时间没有飞行，您的损失有多少？
彭业明：我的年收入为35万元左右，停飞两年经济损失为六七十万元吧。至于事业发展上的损失，则很难计算了。
长江商报：您觉得后悔吗？如果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您是否还会采取辞职的方式？
彭业明：这有什么后悔的？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也许还是会辞职的。
长江商报：如果武汉这家航空公司没有邀请您，您还是会离开海航吗？
彭业明：那也许会辞职前往其他的航空公司。
长江商报：在武汉这两年时间，您主要在忙什么？
彭业明：无事可干。看看书上上网，与外界联系也很少。剩下的时间就是种菜，因为与海航的官司，我要以每周一次的频率往返于武汉与海口之间。
长江商报：在家会看看电视吗？
彭业明：家里没有电视。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都买不起像样的电视机。
长江商报：您老家的父母知道您的现状吗？
彭业明：父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他们也很焦急，但现状就是如此，能有什么办法？我每个月无论如何要给父母寄500元钱回去。这笔钱确实不多，只是尽一个做儿子的心意。
长江商报：最近去北京进行了飞行训练，这是个很不错的消息吧？
彭业明：是的，到北京去参加了飞行训练。飞行员就是这样的，有段时间没有飞的话，必须进行训练。
我有两年多没有飞了，再不飞都成废人了。
长江商报：以租借的方式前往武汉这家航空公司，您对这个结果满意吗？
彭业明：租借的时间为两年时间。我个人还是想辞职离开海航，但目前只能做这样的妥协了。
长江商报：在武汉等待官司结果，没有飞行的时期，您的心情如何？
彭业明：在经济上很失落，每个月几百块钱的收入，怎么生活？为了生计，我甚至都设想过去开出租车。还是自上个月开始，因武汉这家航空公司与海航达成了租借协议，我的收入才提高了。
更重要的是，不能飞行的日子里，我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那种失落感，别人无法体会。
(责任编辑：曾玉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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