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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电视剧《茶馆》播放,每晚有3集,那音乐场景、人物扮演,均是民俗风格。这话剧由北京人艺演出时,我曾看过一次,原剧本也读过一遍,然而时至今日,还百看不厌。可见其艺术生命力之不衰,人物历史依然有巨大的现实意义,剧中各类人物,随三个时代的变迁,其人物、语言、习性,今日似还会忽隐忽现地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其剧艺张力,足以可穿透百年时空隧道。
当我看电视剧《茶馆》时,很自然又想起老舍先生来了。余生也晚,未能见过老舍先生,但我却听王世襄谈起过老舍。他在迪阳公寓那只旧沙发上,曾回忆道:“1948年秋和1949年春,我两度在纽约逗留,和老舍先生第一次见面是在瞿家(瞿同祖、赵曾玖夫妇)。有一天中午,老舍先生吃到了我做的菜。记得那天做的两个菜,是面包虾和鸡片炒龙须菜。在吃饭的时候,我和老舍先生谈起龙须菜来。老舍先生感到有点诧异,问起我的知识是从哪里得到的。我说这是因为当年我喜欢八旗子弟的老玩意儿,用狗到坟圈子去咬獾(俗称‘逛獾’)的缘故。咬獾在夜里,但白天必须把獾窝和周围的地形都看好才行,要一连去几天才能把獾的行踪摸清,故行家有‘勤瞧懒逛’之说。这一下子老舍先生可来了劲儿了,一顿饭的时间和我聊的都是关于养狗捉獾的事。恐怕连我做的菜是什么滋味,他也没有尝出来。”
记得王老那天还对我说:“老舍先生原隶正红旗,话剧《茶馆》虽成于1956年,但其构思在美国已渐形成,而那时老舍还抽不出空儿去写,因正在写《四世同堂》与另一部长篇《鼓书艺人》。”以此可见《茶馆》并非一蹴而就,确是老舍生活长期的积累。诚如老舍先生所言,“想要写一部最悲的悲剧,其间回荡着无耻的笑声”。老舍没有把它写成革命解放的大团圆结局,这也正是老舍的高明之处。
“根据老舍名著《茶馆》改编的39集同名电视剧,昨晚播出了大结局,从观众的反应看,与此前几乎一边倒的对翻拍经典名著的叫骂声不同,电视剧《茶馆》‘逆市而行’大获成功,被许多观众称为名著改编剧的榜样之作。就连老舍之女舒济也认为:电视剧《茶馆》‘京味’拿捏得恰到好处,剧本改编得合情合理,陈宝国演得很称职。”这段话刊出于《深圳商报》2010年7月30日的评论。
但是,当我看毕电视剧《茶馆》后,如若仔细推敲,却也并非无瑕疵可言。其中一些剧情,在最后的安排上,我不免觉得有些可惜。最主要应有以下几处:一是,王利发妻子的情节设置,终被美国大兵吉普车撞死,个人管见,似还难跳出上世纪50年代之思维,那反帝排外民族主义的文学创作框架,未免狭隘了些。二是,老丫头庞太监后人登基的一幕,放在了裕泰茶馆,于整个剧情交代上似觉欠妥。这样安排,也许出于原著中王的一段话:“改良,我老没忘改良,总不肯落在人家后头。卖茶不行啊,开公寓。公寓没啦,添评书!评书也不叫座儿呀,好,不怕丢人,想添女招待!人总得活着吧?我变尽了方法,不过是为活下去!是呀,该贿赂的,我就递包袱。我可没有作过缺德的事,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就不叫我活着呢?我得罪了谁?谁?皇上、娘娘那些狗男女都活得有滋有味的,单不许我吃窝窝头,谁出的主意?”但身为北平国民党宪兵队队长的沈处长,已到了抗战后的年代,似也不会幼稚到公然要搞复辟帝制的把戏。其时局背景,已到国共两党两军激烈斗争之时,且发生在偌大的北平城内。若为吸引共产党自投罗网之计,剧情也未作一些交代,令观者硬是摸不着头脑。最后,整部《茶馆》电视剧,长达39集,后面的五六集,其精彩程度已大大减弱。有些细节被安排得莫名其妙,似有刻意拉长剧情之虞。另外,王掌柜(由陈宝国扮演)等人的台词,后面的几集,说来说去就这么几句话,老话重复连篇,有损整部电视剧在艺术性和观赏性上所要达到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