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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的山楂树结了果,接受采访时人家问,听说奥斯卡是你未了心愿,老谋子一脸不屑反问:谁说的。
西方人不厚道,每年上半年搞个奥斯卡,下半年评个诺贝尔,对中国人民来说,文艺界一年就这么两件大事儿,说干了大嘴,望穿了秋水,也见不着获奖名单上有张三李四,只看见汤姆和杰瑞,于是从年初一直不爽到年尾——嫌我们经济发展太快,羡慕嫉妒恨是怎么着?
要说奥斯卡还好,好歹李安同志拿过小金人。再瞧诺贝尔,离拿奖最近的,不外是关于鲁迅、老舍、沈从文三个人的传言,至今都闹不清真假,真应了那句话: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文艺界的情况不太一样,当代作家就剩下胡编乱造了,也指望不上,可电影圈好歹有第五代啊,在戛纳砍过树,在威尼斯打过猎,攻克了所有山头,就剩下柯达剧院这最后的碉堡了。
小金人不愧是美利坚的,看着挺美,可是矛又利,盾又坚,导演们端着炸药包,举着机关枪,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华丽丽地冲上去,哗啦啦地倒下来,有冲到碉堡脚下的,有牺牲在半路上的,还有的刚蹦出战壕就摔了个嘴啃泥的,山重水复,一直就没有路,柳暗花明,始终找不着村,他们不是孙猴子,还真就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但其实,刚才那场景,不是导演们拍纪录片,是别人摄制的故事片。老谋子有句牢骚发得好,他说拿奥斯卡是媒体唯一的心愿,不是我的,你们总拿这个话题问每个导演,我们只好装清高。十年一觉拿奖梦,伤心的都是息夫人,奥斯卡也好,诺贝尔也罢,旁观者的热衷总比当事人高——当然,不少作家属于大瓣儿蒜装大尾巴鹰,没那个水平还要假撇清,是例外。
旁人为什么对拿奖很热衷?但凡需要的,必是缺少的。中国人对拿奖是很敏感的,套用一句网上的流行语很合适:敏感的人,都是很自尊与很自傲的,同时也有着自卑的情结。电影属于西方造,文学也跟着西方学步,咱们在心理上就输了一截,想要证明自己的文化有水平,就非得用外国的月亮比着自家的圆规。奥斯卡就算艺术水平再怎么不高,好歹也是美国的,那么大个一个文化恐龙戳在背后,咱自己就先拿自己当盘儿菜了,更何况诺贝尔是欧洲人搞的,把美国人都不放在眼里呢!
说夸张一点,电影是人家的原创,咱可能永远追不上,但文学呢,我们真的是从古典的土壤里得不到任何给养了?很多人的文化自信力,已经伴随文化自弃被阉割掉,皇帝不急太监急,因为亟须外在的虚名来求证内心是否强大。得不到,就满腹的自疑,得到,就沾沾自喜,进而演化为狂妄。
根基失去平衡的人,必定会在这样的极端里摇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