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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于南京市的“梧桐风波”,有了一个近乎“坏事变好事”的完美结局,经过市民与政府之间的多轮互动,原拟议中的“移树”工作全面叫停,不仅千余株梧桐树得以存留,其从面临迁移危险到安然存留的过程,更为政府与民意之间的良性互动,留下了可被广泛借鉴的经验。
南京市政府最初做出梧桐树为地铁建设“让道”的决策,显然不应视为罔顾民意的颟顸之举。在通常的决策思路中,地铁建设乃关涉民生的大事项,相对于作为城市景观或文化记忆的梧桐树,更符合城市发展、民众福祉的“硬道理”。对于城市管理和决策者而言,让树木、景观这样的“软件”,为民众出行这样的“硬指标”让路,不仅符合决策者心中的价值认定,甚至可能被当然地认定为符合民意的正确抉择。
但民意从来不能靠少数决策者的揣度所获知。南京市民对梧桐树的深厚情感,显然超出城市决策者的预料;民众宁肯接受少设地铁站点带来的不便,也要尽可能多地保留梧桐树的抉择,更可能让决策者们始料不及。南京市民通过各种渠道表达意愿,用为梧桐树扎上“绿丝带”等行动,以一种并不规范却卓有成效的方式,表达出这一事件中的真实民意。而南京市政府从最初的错愕中感受到民意之所向之后,则开始一步步地回应和呼应着民意,直至做出“移树”工作全面叫停的决定。
回顾这一事件的始末,政府与民意之间的良性互动,无疑是使事件得以相对完满解决的根本原因。而在庆幸这一事件的相对完满结局的同时,自当总结其中可能昭示“后事”的若干经验。
其一,城市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确实都是“硬道理”,但归根结底,城市是人的城市,是生活于其中的万千市民的城市。对于市民而言,城市是生活的场所,也是记忆和情感的载体。市民生活于城市,既需要快捷的交通、漂亮的花园、宽敞的住宅,也需要深沉的记忆、温馨的体验。这种生活的需求不仅多元,而且可能随着生活的变化、环境的变化而发生微妙的变化。譬如对于南京市民而言,随着南京城市风貌的“日新月异”,那些有着数十年树龄的梧桐树,可能愈发成为南京市民心中硕果仅存因而无可替代的记忆载体,以至对这些树木的情感,已经无法用城市建设、出行便利这些大道理而可以替代和说服。
其二,既然市民对城市的情感无法用GDP增幅、道路建设里程、新增住宅数量等硬指标衡量,则以这些硬指标为依据所做的决策,也就很难保证与真实的民意相吻合。尤其是随着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快速弥补了历史欠账之后,大干快上、突飞猛进的单向狂飙,就更难以准确吻合市民对城市发展的多元诉求。如何获知民意、尊重民意、服从民意,成为城市决策中必须解决的根本问题。就此而言,南京“梧桐风波”既是成功范例,却也是沉重的教训。“移树”工作的叫停,固然尊重了民意的诉求,但因此而对地铁工程做出的变更、调整,却也让南京市政府和市民共同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因此,民主决策必须成为各级政府决策不变的律令。只有让公众尽可能广泛地参与决策,政府才可能在决策过程中尽可能充分地了解民意、尊重民意、满足民意。“梧桐风波”之后,南京市政府出台了《市政府关于进一步加强城市古树名木及行道大树保护的意见》,明确提出“在城市重点敏感路段移植、砍伐树木或需移植树木数量较大,作出行政审批前必须先进行公示,广泛征求社会与市民意见”,这种将征求民意环节“前置”的规定,有助于决策过程的民主化。而且这样的“前置”,还应该推广到更多的决策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