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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偶尔吃一点时新的野菜,是一种时尚。这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听母亲说,她从小就是吃野菜长大,不是爱吃,是粮食缺。
受母亲影响,我小时候也跟着吃一点野菜,不过这种吃,已经不是那种不得不吃的吃了。倒是在记忆里留下了一些美好回忆。
对挖野菜最早的记忆,应该可以追溯到三四岁时候吧,那么小,就跟着姐姐和她的同伴们去田地挖野菜。立春过后,乍暖还寒,麦田里开始有野菜露出头角了。好像是并不好找,一边找,一边闲着说童谣:“花花菜,系腰带,我哥哥娶媳妇我不在……”早春、田野、花花菜(荠菜),这样的歌谣就在幼小的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记。
过完春节,茵陈已经开始生长,羽毛状的嫩叶趴在地上,灰绿色,枝茎长了茸茸的细柔毛,散发出奇异的香气。贴着土皮铲下来,抖净土,放进篮子里去。茵陈做拌菜,是多数老年人喜爱的一种吃法,苦中带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蘸了蒜泥辣子,真是好吃。正月茵陈二月蒿。只有越冬时长出的芽苗才叫茵陈,等开春以后长高了,就成了蒿子。
谷雨之后,也就是几天的工夫,原本光秃的大榆树也和着春风抖出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榆钱来。沉甸甸的枝头伴着微风上下攒动,捋一把放在嘴里,味道清甜可人。榆钱,通常是做成榆钱饭、榆钱窝头。青黄不接的季节,一大筐的榆钱,可以让一家子做顿还算丰足的午餐了。
五月槐花香。在白色的热闹里,蜜蜂们开始忙碌。村人又赶着去捋槐花。槐花的吃法更是丰富多彩,可以做成槐花糕、槐花焖饭、槐花拌菜、槐花糯米粥,甚至有人拿槐花包饺子。
先前,我们北方各地都种苜蓿,开春后,新出芽的苜蓿也是青黄不接之时人们用以填哄肚皮的好东西。苜蓿是给牲畜吃的,但没有粮食的时候人吃的更多。父亲说他小时候去邻村地里偷苜蓿,邻村的人逮着了他,一问是谁谁家的孩子,又割了一些,让装满了筐子,然后放他走。我祖父是当地有名的兽医,也是很有办法的人,但家里依然免不了有揭不开锅的时候。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家乡一位在京城做官的首长回家探亲,地方政府特意要为他安排丰盛的筵席接风,那首长不允,说他对故乡感情最深的是苜蓿拌菜,并提议要吃一顿家乡的苜蓿拌菜解馋。小时候吃习惯的东西,总会像影子一样伴随着你,使之成为终生的喜爱。
夏秋两季,是野菜最丰盛的时候。马齿苋就是受到人们普遍喜爱的野菜之一,“马齿包包子,一口一豁子”、“吃得马齿苋,一年无病害”……从这些朴素的民谣中,便可以领略到人们对于马齿苋的特殊情感。水芹、地肤、酸溜溜、枸杞芽、灰灰菜、蒲公英、苦苣菜……正是这些知名、不知名的野菜,填充了一代又一代穷人的肚皮,让窘迫无助的他们,聊以卒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