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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党委书记才达在即将展开的大规模巡山行动前宣布:自2006年以来,可可西里在藏羚羊保护行动中未发现一起武装盗猎案件,迷人的可可西里5年未闻盗猎枪声。在无数的掌声中,已是不惑之年的巡山员有资格流下幸福的眼泪,一身的伤病就是他们的功勋章。
曾经,很多人知道“武装盗猎藏羚羊”是因为陆川导演的电影《可可西里》。现在,辽阔的可可西里保护区已经闻不到当年的血腥味儿了。从20万只锐减到2万只,再从2万只增长到7万只,这样一组直观数字的背后是,13年间大小规模巡山400多次,出动人员达3500多人次,总行程近100万公里。
不用怀疑,可可西里依然是藏羚羊的天堂。
曾经 “叫花子军”的战斗
5月10日,一辆辆残破的吉普车驶入夜幕下的格尔木市,关掉发动机,拔出车钥匙,身为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森林公安分局副局长的罗延海笑了,一身疲惫的他跳下吉普车,落地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一身轻松。
5年,转瞬即过。这次巡山依然没有发现盗猎案件,对于罗延海而言,这既是一个及格成绩,也是一个满分成绩。从2001年成立森林公安分局起,他就在为保护可可西里、保护藏羚羊而战斗,今年34岁的他感觉很满足。
在他的印象中,2002年到2004年是盗猎案件最猖獗的时期,当时他还是一个刚穿上警服的小伙子,而他手中的枪却早已是子弹上膛,“对付武装盗猎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否则随时有可能成为烈士。”罗延海一张口就是血腥味儿十足。
这是一支名副其实的“野战军”,同时也是一支货真价实的“叫花子军”,在所有人看来,他们的工作永远缺少经费,连最基本的枪支也是成立森林公安分局后才真正解决的,“2001年以前,盗猎分子的枪支多是半自动步枪,比我们的火力强得多,所以我们的枪支全靠缴获,否则根本没有执法的威慑力。”管理局宣教科主任王海林说。
就是这样一支“叫花子军”,始终战斗在打击盗猎的最前线。2003年5月9日,一起特大盗猎藏羚羊案件震惊全国,用罗延海的话讲,这样的重大案件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他正是全程侦破案件的主力,枪已上膛,开火。
“4月份的一天,我们在巡山途中发现了可疑车迹。”罗延海说,凭着他们的经验,一看就是吉普车,“八成是来盗猎的。”随后,巡山队员们开始了追踪,终于发现了那两辆可疑车辆,除了没有发现盗猎枪支,车上的盗猎工具一应俱全。
“两辆车,4个人,证据都摆在他们面前,也容不得他们不交代。”罗延海告诉记者,原来,这两辆车就是来武装盗猎的,因为当时大雪封山无法进入,所以先把盗猎枪支埋了起来,只等积雪融化就马上出发。
根据这个线索,罗延海等人立即出发,从雪中刨出了盗猎枪支,同时还发现了一封信,准确地讲,是一封肉麻的情书。“我们认为这是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连同枪支一起埋藏起来,就说明了这封信的重要性。”罗延海认为,被抓获的4个人不仅是去盗猎,而且还要送信,从信的内容来看,“收信人肯定已经走了很长时间,而且目前就在可可西里保护区。也就是说,可可西里保护区里正有人盗猎藏羚羊。”
一连串的推理证明了一个重大案件。“盗猎分子和巡山队员都熟知藏羚羊的习性,这个时间只有几个地方可去,于是巡山队员立即分路出击。”对于那次大追捕,罗延海始终记忆犹新,“真是一路追踪下去,精神时刻保持警惕,很有可能会发生枪战。”接下来的工作变得紧张而枯燥,沿着盗猎车辆的痕迹,搜寻盗猎分子的营地,每次扑空就意味着随时会有一次“遭遇战”,“3天3夜的追踪,终于把人抓住了。”
盗猎分子并没有反抗,一场枪战也没有发生。“那是两个盗猎团伙,一共有9个人,我们一共缴获了700多张藏羚羊皮。”罗延海说,“两个盗猎团伙是一天抓到的,可谓战果辉煌,但是我们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那个季节正好是母藏羚羊怀孕、生产的时候,700多张藏羚羊皮都是母藏羚羊的,“那可是一尸两命啊!”罗延海说,当时的场景对每个人的触动都很大,“又是一个巨大的损失,可怜的可可西里。”
罗延海说,他们可能是全国最不愿意“破案立功”的警察,因为每次破案肯定意味着又发生了重大案件,又有一大批藏羚羊痛苦地倒下了,“每次巡山,我们只希望两手空空,要问这些年最大的改变是什么,那就是可可西里又有生气了,又能看到珍稀濒危野生动物了,而且数量越来越多。”
如今 “残废警察”的坚守
记得央视体育频道曾评价八一篮球队的刘玉栋,“脱掉运动服,就是一个残废军人。”同样,像罗延海这样的保护区巡山员,也是名副其实的“残废警察”。“我们的伤病很有普遍性,几乎是人人都有的4类:第一类是腰椎间盘损伤,第二类是关节炎,第三类是胃炎,第四类是肺气肿后遗症。”长期工作在高原地区,长期吃住在野外环境,让他们只能过早地离开了巡山的本职工作,“整个保护区的巡山员一共有50多人,实际还能巡山的只有60%左右,其余的都是因为身体原因‘退居二线’了。”王海林说。
“盗猎、贩卖、运输,三个方面都是十分猖獗。”回忆起原先的可可西里,罗延海说,“缺钱、少物”一直是保护区的大问题,面对4.5万平方公里的自然保护区,需要的似乎永远少于得到的,但是有三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被称为“巡山三件宝”,分别是车辆、通讯和武器,少一样都有可能会发生致命的危险。
“城里人总喜欢把汽车叫老婆,可是我们这里却把汽车当兄弟。”王海林说,巡山队的汽车都是“北京吉普”,“只用最普通的那一种,选它的主要原因是好用加便宜。”在保护区里,汽车的寿命一般只有两年左右,超过两年的汽车就不敢再往保护区里开了,“保护区的路况非常差,夏天变成沼泽,一天能前进3公里就不错,刨车七八次也是正常情况。”王海林告诉记者,如果一天只陷了三四次车,“那就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夏天的路况不好,盗猎分子自然也少一些。一旦到了冬天,沼泽全部被冻住,盗猎分子也呆不住了。“对于盗猎和反盗猎而言,车辆都差不多,气候也差不多,一般是冬季忙一些。”王海林说,不论是冬天和夏天,车辆状况都必须是最佳状态,“一旦汽车抛锚就有生命危险。夏天还好一些,冬天能冻死人,一辆车跑了三四天突然坏了,另一辆车至少也得跑三四天,晚一点都有可能发生危险。”
车辆之后是通讯。“原来,我们曾经贷款10万元买了一部通讯汽车,但是慢慢发现实在是太麻烦了,每到一个地方,先要找制高点,然后还要发电,即便如此,通话质量也无法保证。”王海林说,之后,他们开始使用卫星电话,“我们规定每辆汽车都要配备两部。”这可是巡山队中最值钱的装备,“一部电话,连话机带话费,成本都在1.5万元左右,不过这可是大家关键时刻保命的东西,钱必须要花在刀刃上。”
最后一件宝是武器。“打击盗猎必须得有枪,至少能起到震慑的作用。”王海林告诉记者,在2001年以前,盗猎分子使用的都是半自动步枪,而巡山队员的武器要落后得多,“我们就像八路军一样,必须靠缴获来武装自己。”
后来,随着枪支管理越来越严格,半自动步枪已经越来越少见了,盗猎分子的武器变成了小口径运动步枪。同时,随着森林公安分局正式成立,保护区的巡山队终于“鸟枪换炮”了。
完全是此消彼长的过程,“原来,盗猎分子的汽车比我们好,电台比我们强,火力比我们猛,巡山员的工作并不顺利。”王海林说,现在的情况基本是逆转过来了,“1998年到2003年,双方枪战的情况时有发生,如今,巡山员已经5年没有开过枪了,武器完全是为了震慑盗猎分子。”尽管已经5年未闻盗猎枪声,但是还远没到“刀枪入库”之时。
从最多的20万只,到最少的2万只,再到现在的7万只。黄金的5年时间,让巡山队员和藏羚羊都松了一口气,当问及“何时才能恢复到20万只”时,王海林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才说:“估计还需要10年时间吧!”
新报记者 王搏
图片由青海可可西里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