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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的端午节,若是全家人能够聚在一起,必定是分工明确:姥爷负责买食材,姥姥负责包粽子,爸爸、妈妈、舅舅、小姨负责打下手,而我们小辈则负责吃粽子。
我一直都觉得,姥姥、姥爷手上深深浅浅的沟壑里一定藏着数不清的魔法。无论是如何零散的材料到了他们的手里总是能变成镶着花边的饺子、洁白如雪的年糕、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馒头……端午节也是他们大显身手的时候。姥爷从菜市场里挑出的出类拔萃的食材,单是看着也够人享受:脉络分明的苇叶碧绿如翡翠,纤长婀娜的江米润泽如珍珠,娇艳欲滴的红枣鲜艳如玛瑙,再加上五彩斑斓的各色小豆、薄如蝉翼的肉片……准备好了这些东西,姥爷的工作就算是顺利完成了,接下来就要看姥姥如何把这一大堆食材变成香甜可口的粽子了。
姥姥包粽子从来都是一片苇叶包到底,一片平展展的苇叶先是变成了小漏斗,再几经翻折,就变成了一个有棱有角的粽子。这活看起来很简单,但其实很有技术含量。爸爸、妈妈和小姨有时会在一旁打下手,但要包出一个保证不漏米的粽子至少要四五片苇叶。这种布满补丁的粽子不仅包着费劲,我们吃起来也费劲,剥了好几层叶子,打开的米却是少得可怜。于是后来他们就干脆放弃了包粽子这种技术活,全心全意地淘米、洗枣、泡豆子。
农历五月的天气已经渐渐热了起来,尤其当一家人聚在一起时,单是呼出的热气用不了几分钟就把大伙弄得汗流浃背。大人们忙得热火朝天,我们几个小孩也半点不消停,不停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时不时还会聚在大人们旁边,看姥姥运筹帷幄、有条不紊地在手里玩弄着戏法,不一会就变出了一大锅玲珑的粽子,爸爸妈妈们则没那么潇洒,他们按照姥姥的指挥往她手中的小漏斗里填米、加豆,活其实很简单,但因为人太多反而有些手忙脚乱,爸爸和舅舅总是抽空看一眼姥爷正在津津有味欣赏的足球赛,但谁也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岗位。
我们还像领导视察工作一样装模作样地挑挑毛病。我和妹妹最热衷于指出哪些粽子上的蝴蝶结过于难看,需要返工。而哥哥则不停地嚷嚷他最讨厌吃枣,因为总得吐核。他嚷嚷得声情并茂,有效地带动了我和妹妹的感情,我们跟着他嚷嚷,不喜欢吃绿豆不喜欢吃红豆不喜欢吃黑豆不喜欢吃黄豆,虽然我们并不知道那一堆豆子里到底有没有这些豆,只是胡乱嚷嚷着。大人们从不训斥,但也没有理睬,他们忙他们的,我们嚷我们的,各尽其责,各得其乐。
等到粽子上桌,哥哥先伸手抓了一个,他说枣酸酸的很好吃。于是我们都受了感染,每吃一口粽子都要夸赞半天,夸姥爷挑的米香、夸舅舅、舅妈洗的枣净、夸爸爸、妈妈泡的豆软、夸小姨、姨夫切的肉薄、夸姥姥手巧、夸我们吃粽子前乖乖地洗了手……
在我的脑海中,端午节就在这样的互相夸赞中热闹地进行着。但是,随着姥姥、姥爷一天天老去,不会包粽子的爸爸妈妈、不会打下手的我们,以后还会有这样热闹的端午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