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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贤妻好当,继母难做,为了做一个让人称赞的“完美继母”,她20多年苦心照顾丈夫前妻留下的儿子,待继子“视如己出”。然而,她的努力却并未得到继子认可,丈夫病死后,还未从悲痛中走出,从小养大的继子便翻脸不认人,不再承认其继母身份,将其扫地出门。原本和睦无间的亲人,如今却成为对簿公堂的仇人,这一切都是从中得500万彩票开始……
为补贴夫妻再婚未领证
故事要从1986年开始说起。这一年,宋念欣的丈夫被病魔夺去了生命,留下了32岁的宋念欣与年仅5岁的女儿盈盈相依为命。
一个单亲妈妈的生活是异常艰难的,宋念欣只能依靠做教师的40多元月薪养育盈盈。然而,家中少了个顶梁柱,依旧不是一个完整的家。第二年,朋友童阿姨将自己的同事柯凯明介绍给了宋念欣。
柯凯明也有一段不幸的婚姻。由于家境贫寒,他的前妻最终抛弃了他与年仅3岁的儿子,与别人远走高飞。失去妻子的他也想找个人来照顾儿子。可能正是出于对彼此不幸命运的怜惜,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
1988年夏天,宋念欣和柯凯明没有办理结婚手续,请相识的朋友简单吃了顿饭,就共同生活在了一起。热心的童阿姨多次催促宋念欣和柯凯明,既然两人名正言顺地再婚,就去民政机关把结婚证领了。宋念欣和柯凯明几番推托,最后才不好意思地告诉童阿姨,因为两人收入都很低,如果不登记,两人仍可以各自在单位领取每月10多元的困难补助,那对于当时的收入而言已经是笔不小的数目了,可以让两个孩子生活得更好些。童阿姨虽然有些埋怨,但考虑到两人的实际情况,也只得不再提及。
因柯凯明自己没有房子,随后就带着儿子柯维搬进了宋念欣的家,四人共同居住在拥挤的两间小房子里。作为新过门的媳妇,宋念欣一心想做一个完美继母,于是她对继子柯维格外上心。
宋念欣膝下无子,所以初次见到柯维,宋念欣就挺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可不知道为什么,柯维却对宋念欣一点好感都没有,3岁的他显得与同龄的孩子那么的不同,他只是抱着父亲买来的点心吃,看都不看宋念欣一眼。
在与柯凯明同居后,柯维也死活不肯搬来。恼羞成怒的柯凯明劝说几次没效果,眼看一个巴掌就要扇过去,被宋念欣及时制止,她跑过去拉柯维,想劝说几句,柯维却甩开她的手,咆哮着说:“你滚远点,我为什么要跟你去,你又不是我妈妈!”
那一刻,宋念欣尴尬极了,第一次,她体会到了做继母的难处。宋念欣想,孩子还小不懂事,等长大了慢慢会好的。可宋念欣没想到,这个孩子在后来的几十年里带给她的却是灾难。
叛逆继子引发教育摩擦
宋念欣退休前是上海市一所小学的特级数学老师,对孩子的教育很有一套。然而,她的教育方式在柯维身上却吃了不少闭门羹。与宋念欣对柯维的严格要求不同,父亲柯凯明却对儿子有着深深的歉意,他觉得儿子的叛逆源于童年父母离异的阴影,因此对柯维分外纵容。
离开学还有一个月,柯维就向父亲索要下学期的学费,柯凯明要给儿子学费,宋念欣觉得离开学还早,还是开学前一天再给,她怕柯维把学费带在身上花光了。但丈夫坚持把钱给儿子。果不其然,才10多天时间,柯维就把钱花光了。宋念欣不禁埋怨丈夫太过溺爱儿子,并数落了儿子几句。然而,柯凯明却认为宋念欣对儿子太过苛刻。想着这些年来她对丈夫的爱和丈夫对她的误解,宋念欣忍不住抽泣起来。
第二天,宋念欣与柯凯明进行了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她把对柯维严格要求的初衷告诉了柯凯明,然后进行了深刻的反思:“对不起,我一直以为自己对柯维已经很好了,现在我发现自己错了。我应该比亲生母亲做得更好,才能感化柯维,让他真正从心里接受我。”
宋念欣的肺腑之言让柯凯明深受感动。在他的潜意识里,因为宋念欣不是孩子的亲生母亲,他总担心孩子会受委屈,见不得宋念欣对孩子的半点批评和教育。连他都抱着这样的心理,宋念欣和柯维的关系怎么能融洽起来?
柯凯明为自己当初偏信儿子、错怪了宋念欣而道歉,夫妇俩冰释前嫌。他们决心一起感化孩子,让他真正接受宋念欣……
苦尽甘来意外中奖500万
那一次促膝长谈后,柯凯明干脆将儿子的教育交给宋念欣,而宋念欣也不必再为家里修修补补的事烦心,一家人过得清贫却也其乐融融。多年如一日,宋念欣对柯维的生活无微不至地关心。柯维上了中学后功课多,精力消耗大,继母宋念欣看在眼里急在心头,自己总是省吃俭用,将钱留给柯维买营养品补身体。由于“偏心”,女儿盈盈也常常提出抗议。这时,宋念欣总是对女儿说:“弟弟从小没有妈妈,我们应该对他更照顾些。”每天晚上她还辅导柯维的功课。
尽管继母为柯维付出了一切,但继母就是继母,感情上始终有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于是,在柯维16岁生日那天,宋念欣给他写了一封信:“我看着你蹒跚学步,听着你牙牙学语。当我抱着你,虽然你叫我阿姨,但我心里把你当成亲生儿子。每当听说你感冒、咳嗽,甚至不小心摔倒了,我都揪心不已,恨不得时时守在你身边。我给你买衣服,给你讲童话,陪你一起玩耍,使我越来越离不开你。我对你严格要求,只是希望你能成才。不论别人怎么评说,我只想更多地关心你……”看到这封信,柯维这才明白继母的心,渐渐向她打开了心扉。他改口称宋念欣为妈妈,而叫盈盈为姐姐。听到儿子口中那声久违的“妈妈”,宋念欣泪如雨下,她觉得那么多年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儿子体会到了她的良苦用心。
一晃十年过去,一双儿女已经成人,柯凯明和宋念欣也将要退休,两人的日子虽然比以前好过很多,但依然节俭。2002年的一天,同事们惊奇地发现,柯凯明从上至下焕然一新,从前那个穿着工作服的柯凯明突然变成全身名牌的“老克勒”。热心的童阿姨忍不住问柯凯明是不是发横财了,柯凯明支吾很久,最终在同事们的追问下,终于告诉大家自己买的福利彩票中了500万大奖,而且已经用奖金为一家人在松江九亭买了独栋别墅和高档汽车。同事们自然替柯凯明和宋念欣的苦尽甘来感到高兴。柯凯明和宋念欣也大大方方地请大家去别墅做客,并且宴请大家。
那天等朋友们都离开了,夜深人静之际柯凯明充满歉疚地拉着宋念欣的手:“念欣,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因为家庭经济原因,我都没有给你一个名分,真是委屈你了。现在我们的生活改善了,我们一起去办理一个结婚登记吧。”丈夫的话,让宋念欣感慨良多:“老柯,今天你能和我提出结婚登记这事我真的很感动,但我和你在一起也不是图这张纸,何必再多此一举。再说我们年纪都这么大了,再去领结婚证,多不好意思。”在宋念欣看来,家里房产证上写了四个人的名字,彼此之间在这么多年后已是一家人,没有什么间隙,于是也就这样过下去了。谁知正是因为这一大意,竟会引来今后的大麻烦。
为遗产亲人对簿公堂
大奖虽然改变了柯凯明一家的经济状况,然而不幸的阴霾也开始渐渐笼罩在这个家庭上空。中奖后,柯凯明和宋念欣一家生活改善了很多,两人还带子女去新马泰旅游。女儿盈盈大学毕业,在外企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
美中不足的是儿子柯维技校毕业后,不再愿意求学,换了好几份工作,都不称心,整天吊儿郎当地过日子。柯凯明觉得是自己这些年来亏欠儿子,没有好好照顾他、教育他,便不自主地放纵儿子。宋念欣虽然劝柯凯明,但是柯凯明坚持,宋念欣也不便多说,柯维便一直待业在家。于是,宋念欣彻底对柯维失去了耐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关心、爱护他。
更让宋念欣揪心的是,丈夫的生活习惯也在悄悄发生着变化。原来,柯凯明之前就喜欢喝上几口,中了大奖有了钱后,柯凯明更是将这一嗜好发扬光大,不管因为公事还是因为私事,柯凯明总想喝酒,往往中午吃饭还好好的,下午回家宋念欣就看到他酩酊大醉的模样。虽然柯凯明喝醉后只是蒙头大睡,并不会对妻子动粗。但在宋念欣眼里,丈夫已经不是原来的丈夫了。宋念欣看到丈夫酗酒就会心烦,就会发脾气。为了柯凯明喝酒的事,宋念欣都记不清在家发了多少次脾气了。但是不论是宋念欣的苦口婆心,还是她对他发脾气,都不管用,柯凯明嗜酒的毛病还是愈演愈烈。看到丈夫每天喝酒喝得忘乎所以,宋念欣开始担心他的身体,担心他在外面出事。她想不明白,温馨美满的家庭为何就是比不过这瓶中的毒药!果然,宋念欣的担心成为了现实,由于长期酗酒,柯凯明的身体每况愈下,心血管的毛病始终困扰着他。
2007年,柯凯明因心脏病猝死在九亭别墅中,当时家中只有柯凯明一人,儿子柯维回家时已发现父亲躺在沙发上两眼无光。柯维赶忙打电话给姐姐盈盈,盈盈接到弟弟的电话立马从单位赶回家,并通知母亲宋念欣。
灾难来临的时候,宋念欣多么渴望有个亲人在身边,哪怕是给她一点鼓励也好啊,可是儿子柯维的态度却有了明显的变化,他对待继母的态度分外冷淡。等待丈夫抢救的每一分钟对她都是种折磨,每一分钟她都盼望有人来告诉她柯凯明抢救的最新进展,可是等来的却是丈夫病逝的噩耗。
没想到半路夫妻恩爱了20年,就是不能白头共度余生,再一次失去丈夫的宋念欣悲痛欲绝。让宋念欣更加伤心的是,在操办完柯凯明的葬礼后,儿子柯维竟然带着父亲的骨灰扬长而去,对宋念欣不再以母亲相称,甚至将宋念欣母子在别墅中的生活用品私自处理。虽然不是亲生儿子,但柯维3岁便与宋念欣同住,对宋念欣而言与亲生儿子没有什么差别。柯维的行为深深伤害了宋念欣。为避免矛盾,宋念欣也不再在别墅中居住,后来曾多次试图与柯维联系,处理柯凯明的落葬及身后财产事宜,然均遭拒绝。
忍无可忍的宋念欣终于在今年,将柯维起诉至上海市松江区法院,要求依法分割松江九亭的别墅及汽车。
母女终得遗产继承
在松江区法院开庭审理中,柯维将他与继母宋念欣20年的感情一笔抹杀。他拿出了户籍证明,指着上面的婚姻状况“离异”一栏,坚称去世的父亲从未再婚过,宋念欣与父亲不是夫妻关系,所以自己与宋念欣母女没有任何关系,盈盈也不是父亲的继子女,不存在法定继承的事实。
为了证明自己与柯凯明20多年共同居住的事实,宋念欣先后请了童阿姨等7名证人,并提交了居委会证明、照片等作证,证明两人存在事实婚姻,是以夫妻名义对外居住生活的。在多名证人的一致认证下,柯维仍矢口否认,称自己多年来一直和奶奶同住,且户籍摘抄中反映的父亲的婚姻状况为“离异”。他认为别墅是其父亲一个人中彩票后购买的,不同意作为遗产分割。虽然,宋念欣在法庭上提供了当时办丧事的发票及收据,但这也仅能证明她参与了父亲的丧事,但不能证明宋念欣与父亲是夫妻关系。柯维仅仅愿意承认,宋念欣与父亲是有一定的朋友关系。对于居委会以及证人们的证言,他全盘否认。在柯维看来,双方不存在法定继承的事实,但基于宋念欣是房屋的权利人之一,所以愿意给宋念欣和盈盈适当的经济补偿。
松江法院法官审理后,前往街道、柯凯明生前所在单位做了大量的实地调查工作,并且综合当事人提供的证据,确认宋念欣、柯凯明于1988年开始即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根据相关的法律规定,宋念欣和柯凯明已经形成事实婚姻。故宋念欣作为柯凯明的配偶、宋念欣女儿作为柯凯明的继子女,与被告柯维均系柯凯明的第一顺序继承人,遗产应当在双方当事人之间均分。在法庭多次做调解工作未果的情况下,法庭判决,宋念欣及其女儿依法取得财产的继承权。法院判决:松江的别墅归柯维所有,柯维要在判决生效后十日内给付继母和姐姐房屋折价款200万元;同时,购买的汽车归被告柯维所有,柯维需付车辆折价款6.6万余元。
宣判后,宋念欣伏在桌子上痛哭流涕,感慨自己多年的付出终于得到法庭的认可。而柯维则将面临着巨额的房屋折价款,他枯坐在法庭上,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文中人物均为化名)
摘自《上海法治报》2011年6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