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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汉刘向编的《列女传》记载了孟母三迁的典故,说她为教育儿子而三迁择邻,最终儿子成了亚圣。初唐的王勃在《滕王阁序》里引用了这个典故:“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说自己年幼时父亲也曾经择邻而居。“芳邻”者,好邻居也。同为唐朝的大诗人白居易的《欲与元八卜邻先有是赠》说了一个“择邻”的简单道理:“每因暂出犹思伴,岂得安居不择邻。”后来做了隐士的明代文人陈继儒的小品《小窗幽记》有这样的格言:“居不必无恶邻,会不必无损友,惟在自持者两得之。”
可见邻里问题自古以来都是人们生活中的大事情之一。而且无论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都回避不了。读鲁迅日记,关于他初到北京的日子就有这样的记录:“夜邻室王某处忽来一人,高谈大呼,至鸡鸣不止,为之辗转不得眠,眠亦屡醒……人类差等之异,盖亦甚矣。”气得简直是咬牙切齿。这位“邻室王某”即便说不上是恶邻,至少也不是芳邻。
以鲁迅的条件,择邻而居不是什么难事。对我们一般人来说,事情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以前是单位分房,或领导指定,或分房小组打钩,或抓阄,谁将跟谁做邻居,谁也说不准。调动工作,单位变,住房也就跟着变。遇着单位条件有限,能有个地方安家就不错了,哪里还容你“择邻”?我经历过的邻居里,就既有过下了雨你不在家帮你收了晾晒的衣物、等你回家叠好送来的好心人,也有你刚把被子推出阳台的晒杆,上面就挥出刚用过不拧水的拖把的主儿。好在,同一个单位,说说,道个歉,下回注意就是。
而今有了商品房,既阮囊羞涩,又克制不住改善生活的欲望,买不起单门独户的豪宅,只好在高层电梯房转悠。首择价位,朝向次之,环境更次之,“择邻”则基本无从谈起。多年前曾购得一套电梯房,价位,朝向,环境皆差强人意,但入住后才知道,家里没法用空调。因为留给我们放置空调外机的那个空间被楼上已先行入住的邻居占用了。我要是仿效他们的做法,那就只能占用楼下尚未入住的邻居的空间。而楼上那家只要把他们的空调外机重新安装一次,移回属于他们的空间就可以了。我甚至明确表示,重新安装的人工和费用由我担负,只是请他们配合施工——起码他们到时得开门啊。但这么简单的事,人家就是坚不理睬。去请求物管协助解决,物管的头儿说,都是业主,我们谁也得罪不起。后来知道,那一家的男主人是某政府部门的一个处长,物管得罪不起的其实只是他。对如此恶邻,我们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敬而远之,把房子挂到中介,让它等待一个比处长大的官员或是一个社会强者的出现。当然也可能是一个跟我一样的倒霉蛋,那就只有对不起了。从此再不轻谈买商品房的事。
但儿子那一代,单位分房早成历史,成家立业,无论“买”还是“租”,只有住商品房一条路。所幸这一回,我们交了好运。
新买的这套房,仍是高层电梯房,在闹市区,有许多摩登的邻居。摩登的标志之一就是养宠物。有次夜晚外出回家,按开电梯,忽见里面一胖妇,一猛犬,几乎挤满窄小空间。其犬高至胖妇腰间,浑身黝黑油亮,面目凶狠狰狞,我当即惊骇得几乎晕厥,转身逃奔而去。
我很没有出息,从小至今,大到狮子,小到老鼠,我几乎恐惧一切兽类。为此不知挨了父母的多少痛斥。但胆子并不是可以骂大的。我们家在二十层以上,上下只能指望电梯,但这猛犬却使我视电梯为畏途,每次一到电梯口就胆战心惊,生怕撞上。倘在电梯外,尚可逃奔,倘在电梯里,则入地无洞上天无门,奈之如何?
这样的事是无可避免的。我的幸运在于,真的再遇上之日,是我永远释然之时。
那次,电梯下行,我在里面,中间有人要进入,电梯停住,门开,外面的楼道站着那胖妇和她的猛犬。胖妇见我,微笑道:“可以进来吗?”我当时肯定已是脸色惨白,张口结舌。胖妇马上很歉然地摆了摆手:“那你关门先行吧。”
当时的我,心里真是充满了说不出的感激。虽然并没有更多的交谈,但我已从心里认其为芳邻了。
一定意义上,邻居是家庭生活与社会生活之间的一种重要纽带,邻里关系是社会的一种重要公共关系,其状况莫大地体现出人的素质和道德水平。不论熟悉还是生疏,邻居之间皆具备一种默契:不会半夜把音响、电视、乃至聚会的声音无限制地放大;不会因为自己的爱好让邻居感到不便;更不会热衷窥探、打听和私下议论邻家的隐私,诸如此类。因为,有默契才有协调,有协调才有和谐,有和谐才有美好。
愿我们生活的空间只有芳邻,没有恶邻,愿天下人人都生活在芳邻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