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2010年元旦,作者于娟确诊患乳腺癌,于2011年4月19日凌晨不幸离世。在生命的最后日子里,于娟放下了生死,放下了名利权情,撰写病中日记,反思曾经的生活,完成了对生命最单纯的感悟。这个故事告诉生者,请好好活着。
上集回放:圣诞节,孩子得到礼物很开心,而我就是幸福的。为了孩子,我是绝对不会选择自己去死的。
七、我可爱的朋友们
说起来有点儿不好意思,我做公益做得早,却良少贡献。很小的时候,学校提倡一帮一、一对红,我异常认真地参加了。学校帮我找到的小姑娘是安徽巢湖的小W,我一直帮到她自己不想再读了。小W坚持了8年,读到高一。我也坚持了8年,那时,我貌似已经本科了。我8年来所有的资助费用可能不会超过1000元。很少的钱就能积善,就能改变世间某个角落某个女孩儿的一生,实在很美妙。我虽浪得虚名是个学经济的博士,但真不善理财,而这笔钱则是我前半生最有价值的投资。
我和小W至今没见过面,最后一点儿音信也因我数次出国易居而失去了。可我不知道小W是怎么知道我得了病,又怎么拐弯抹角找到我的。那天我正追在土豆后面给他喂水喝,手机响了,接起来却是一通哭天叫地,我“喂喂喂”半天也没任何声响,于是挂掉。手机再响,接听后仍然是巨雷一样地哭,偶尔夹着抽泣。我又挂了。手机再响,我无奈地接起来后才听清那边鼻涕抽搭搭地说:“姐啊,我是W。”我失散了10多年的笔友啊。小W过得很好,老公是修玻璃钢窗的,马上就要生孩子了,怀的还是双胞胎,腿肿得像大象。我遗憾不能去吃满月酒了,顺便看看这个有着18年友谊的孩提时候的伙伴儿,而小W的遗憾是知道我病了,却不能来看我。
事隔几日,我又接到一个口音极重的陌生男人的来电,说是小W的丈夫,“顺路”来上海看我。我实在不相信这个“顺路”,但他说是连夜搭便车来的,如果不见我,小W是不会让他进门的。我发了一个地址给他,接着等M和D的到来。他们是一对夫妻,男姓孟,女姓杜,是我2004年出国前介绍成功的最后一对。当年M在香港工作,D去香港读书,我顺水推舟做了红娘。
不知过了多久,门铃响了。家人开门,我听到M高亢的嗓门,于是迎了出去。当我和D见面拥抱时,看到一个陌生男人,两眼呆滞,张着嘴,下巴呈明显脱臼状。我以为他走错了,或者是送快递的,没想到他愣了愣神儿问我:“是于老师家吗?”我说是。“于老师,于博士?”我沉重地笑着点头。他又报了我的名字再次核实。我还说是。他皱着眉头,咽咽口水,一字一字地艰难地提醒D:“她是博士啊,身体不是很好。”我也咽咽口水说:“我是你要找的人。”他说:“我是小W的老板。呃,我们那里管老公叫老板。”M拍着他的肩膀跨过门槛儿说:“兄弟,没错,我认识她十几年了,如假包换。”
进门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用报纸包好的“小砖头”,放在茶几上。一刹那,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像被电击一样弹起来,开始和他拉扯。他试图放下钱就走,我派M追了出去。我双手合十,深深鞠了个躬,发自内心说了声谢谢,然后关上门,留M在门外周旋。我万万不能收他们的钱,一颗汗珠摔八瓣赚来的血汗钱。后来,我的手机响了,小W的来电。半个多小时的电话里,小W怕太坚持气坏了我的身子,我怕她太激动动了胎气。小W讲述我的不到1000元对一个农村女孩儿的意义,讲她因此而改变的人生。而我也对小W给予我助人为善的机会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可能小W不能理解,怀揣着一个让自己开心而不得与人说的秘密是何等的幸福与兴奋。最终,小W妥协,打电话叫回了在我家门口等候指示的老公。M终于进了门,哭笑不得地说:“那哥们儿给我掏烟,让我替你收下钱,还会给我200元好处费。”
湖南科技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