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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力夫是天津人民出版社的青年编辑,工作之余,勤于治学,痴于藏书。十几年来,在天津的旧书市场,在孔夫子网上,他都是一个执著的常客。淘旧书,充实了他的生活,也成就了他的著述。
最近出版的李力夫所著《民国杂书识小录》,在藏书界和学术界颇有影响。撰著该书的缘由,用他自己的话说,“上班编书,下班买书,灯下翻书,床头置书,醒即抓书,如厕读书,等车看书……因事事皆与书有关,故不能不有所感,闲闲记去,不求其专,不求其大,愿从杂处小处入手,是为《杂书识小录》”。“杂书”门类虽散,但却有可读性,其中存的一些只言片语都是历史的旁证;“识小”,说的自然不是大问题,他所写的不是近代史上的“宏大叙事”,也非当下学术界关注的具有理论深度的核心问题,更不是具有“意义系统”的思想,他写的都是他个人感兴趣的书、人、事。
在李力夫收藏的“杂书”中,有一些旧通胜。所谓“通胜”,其实就是一年的年历,也就是俗称的“皇历”。据说它本称“通书”,但广东人认为“书”同“输”音,故取其反意,名之曰“通胜”。简单地说,“通胜”可以视为一本简明的天文历书外加启蒙读物。
李力夫收藏的通胜,其中一本是1937年东华印书局印行的,另一本是1951年新华书店印行的。这种东西当时的印量不少,可能家家会买,但是这一年一过,大部分人家都会一弃了之,能够流传下来的不多。如果拿这两本相距多年的老皇历比较一下,会发现很多有趣的地方。
1937年的通胜,开篇不是传统的吉祥的神仙财神图案,而是一些当时政要的照片,如孙科、宋子文、张学良、宋哲元、王克敏等。人逢乱世,与其求神拜佛,倒不如求这些政界大佬、军界要人多些关心民生少些内战的好。再翻一页,是《十二龙治水图》、《九牛耕田图》 、《春牛图》和《地母经》。这种历书,把一年的日子按历法排列起来,还要列出“宜忌”,就是哪天适宜做什么,哪天不适宜做什么,这就是所谓的立计之学。当然,一本通胜的内容还不止如此,在过去教育不是很普及的时候,它基本上是每家每户的小型百科全书,几乎生活上所有需要的知识它都照顾到了。通胜后面就告诉你请帖该怎么发,婚礼的请帖该怎么发,男家结婚请帖怎么样,女家的喜帖又如何。里面还有《三字经》、《千字文》,还有历史知识,如《历代帝王图》。再看生活方面,以前不是家家户户有病就能够马上去医院找大夫,那怎么办?在家自己医,通胜里面会教你身上不舒服搽蛋白,这蛋白该怎么搽,搽在什么穴位上,它都有图。有了这些内容,通胜就要印厚厚的一大本,而历法部分不过占了其中的二十四页。
到了1951年,通胜就没有这么厚了,开本也小了些,只有一百八十多页。当然,“通胜”那种带有“封建迷信”色彩的名字不能再叫了,而改为“一九五一年新华通书”。前面说的那些旧通胜中的内容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政治社会之部”、“生产生活之部”、“文化学习之部”。那种“封建迷信”的宜忌也不能要,而是改成了毛主席的语录和一些俗语、名人名言。但是年历前面的《春牛图》却还在,只是换成了劳动妇女牵牛下田的图画。这本通书主要面向农民,也少不了小型百科全书的功用,不过收录的东西有些变化,如收录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农民协会组织通则》等,还有带有很强政治色彩的漫画配诗《两大阵营》:“一个世界,两大阵营,和平侵略,界限分明,苏联大哥,民主和平,美国带头,侵略战争。和平阵营,经济振兴,生产建设,人人热心,耕者有田,工人做工,巩固国防,保卫和平。侵略阵营,危机丛生,生产过剩,工厂关门,饿殍遍野,满街满坑,人民要活,只有斗争……”除了这些,还有生活常识,如《农业生产知识》、《卫生医药知识》等;还有扫盲知识,如《识字班教习》、《算术须知》、《农村应用文》等。这些,都与民国时期的通胜有了本质的区别。
李力夫最近又收藏了一本《1960年农村年书》,新华书店印行,24开本,页数薄了很多,其中收录了很多政府公告和文件,封面上画的是北方寻常的农家小院,高高的玉米堆满了院子,肥硕的妇女身边站着和她一样肥胖的孩子,颇有时代的痕迹。
题图为李力夫收藏的1951年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