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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父亲依旧苦苦守在新疆支边,每月寄回家四五十元钱,这对于拉扯着我们姐弟三人的妈妈来说,可谓杯水车薪,东挪西借的日子可想而知。其实,拮据并没有掩埋我少年的快乐,因为我是个小人书迷,陶然其间。月中旬,爸爸的汇款如期而至之时,我总是蠢蠢欲动,巴不得妈妈领着我到黄河道邮局取汇款。缘何?邮局东侧隔壁是新华书店,斜对面还有家点心铺。取了钱,我一准没心没肺不懂事地磨着妈妈给我买几本小人书过瘾,买半斤小茶食、江米条解馋。至今很感念妈妈从没让我失望过,尽管她承受着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艰辛生活。
那时,我已拥有满满三大鞋盒子小人书,《鸡毛信》《敌后武工队》《小英雄雨来》《铁道游击队》《智擒魔王》《东郭先生》等皆为最爱。寒假的早晨,常常让妈妈抱来书盒子,我蜷在被窝里好长时间,津津有味地翻看小人书。屋里的炉火早在半夜已经熄了,但那悦读的暖意会驱走从四处袭来的寒气。
最漂亮的盒子里藏有我积攒的三十多本《三国演义》,是当时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推出的大热门。我从不舍得在被窝里看,生怕翻身不留意折损了那些宝贝。并不晓得《三国演义》系列要出多少种,每到书店见到新的就想买,有时也是漫无边际地蹦跳着选。虽然单价仅一两角钱,但“鱼和熊掌”让我很纠结,因为我逐渐读懂了妈妈每每为我付账时捉襟见肘的眼神。可我无法抵挡那古雅深蓝边框封面散发的魅力,索性集中“火力”专攻《三国演义》,其他精彩本只好忍痛割爱。为了配序列没少花心思,曾把已有的书目抄在小纸条上,每到书店前都揣着它,按号寻宝,但个别几本就是迟迟不见踪影,比如《虎牢关》等。后来才知道原来它是所谓的“会儿”。
其他所爱呢?去蹭看。放学后,甚至逃课,频频往书店里钻。老书店不同如今开架售卖,隔着玻璃柜台,踮着脚尖,选准货架上的小人书,求售货员递给我试看,一下捧在手里就不放了,非等人家几次催问我买不买才红着脸恋恋不舍地交还。一来二去,书店的人不仅认识我了,还遭到过“这孩子投机取巧,红领巾多余给他戴”的批评。为看小人书而给红领巾抹了黑,这“奇耻大辱”曾深深割在我的童心里。
再说那即将凑齐全套48本的《三国演义》,真舍不得经常翻看,有时整整齐齐地铺摆在炕上,只需静静地望一望那魏蜀吴争霸的阵势,甜蜜与快乐便油然而生了……此后几年,随着兴趣转移和课业加重,小人书被束之高阁。记不起具体时间什么原因何种方式了,包括《三国演义》在内的绝大部分小人书被稀里糊涂地丢散了,其中还有民国版少儿读物等。
悔与痛,不愿忆起。时过境迁,即使朝花夕拾也想寻回昨日的岁月。前些年,特意淘了一本《闪闪的红星》,陈列在博古架上,上小学面试时我回答老师要立志当潘冬子并唱起红歌的情景顿然犹在眼前。写这篇稿子之前,浮游网络“三国”,似不能自拔。打定主意了,我要赎回那一套曾属于少年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