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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音乐会,大凡是一种享受,享受乐声的优美、振奋或者跌宕起伏。然而听波戈雷利奇上周在文化广场的演出,却让我进入一个另类的世界。
1996年波氏来沪,我听了。时隔十几年,发现他在另类道路上走得更远了。波演奏的特点是速度反差大,断奏干脆利落,休止符极度夸张,常常出奇的慢。肖邦《第二奏鸣曲》的慢板乐章在波的手下几乎是一个一个音出来的,真是对完整的旋律进行肢解。一般认为,有调性乐曲中的旋律总是有归向稳定音的趋势,现在这种趋向淡化了。钢琴声是颗粒型的,肖邦的旋律特点就是把这些颗粒连贯地串起来,现在这种串联几乎被打断。熟悉原曲的听者总是要耐着性子等候旋律的结束,才松了口气。可是,游荡在一个个的音符之际,我们却感觉到了新东西,那就是经过波戈雷利奇深思熟虑精心创造出来的色彩。邻座朋友说,我好像听到了德彪西。速度放慢也改变了乐曲原先的情绪,沉重的葬礼乐章中稍现光明的那个中段,在波的拖腔中竟然出现了夜曲的意境。
李斯特的作品一直是波戈雷利奇最崇尚的,他的《B小调奏鸣曲》也许正适合波弹奏,因为波特别喜欢这种强烈夸张的反差。对李斯特在浪漫主义的创新,当时也有人责之为“离经叛道”;“从未听过如此将支离破碎的要素狡猾又大胆地连接在一起……如此混乱又狂暴残忍……”今天此曲已被认可,不料在当代离经叛道者波戈雷利奇手下成为更夸张的另类演绎。
波戈雷利奇的演奏让我联想到现代抽象摄影的一种创作手法:微距摄影。这类作品本市已有过多次展出。这就是将镜头贴近某个物体的表面进行拍摄。结果这个物体的具象被抽掉了,拍出的照片是在光照下物体表面上的散点、线条和色块。他的琴声又使我想起一幅制作在大墙上的画。远望此画,正常可看。走近看,“像素”竟然就是一块块色彩斑斓、灰度各异的马赛克。波戈雷利奇似乎在引导听者去享受他刻意创造出来的钢琴旋律结构中的“马赛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