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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新龙[中山大学中文系2010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学研究生]
从童年开始,鲁迅就逐渐潜藏进每一个人的内心,编织着他们美丽的梦。或许,至于现在,这个梦还保存着,在每一个长大的孩童内心蛛网暗结的角落。
我吹开时间洒落在纯真之年上的淡淡尘灰,穿越一幕幕已经凝结的人生悲喜剧,才在我的记忆里找到了鲁迅在我脑海中最初的样子。那时的鲁迅只是一个孩童稍长的玩伴,这个玩伴就隐匿在我的心底,直到今天,我才发现他带给我的儿时乐趣,与此时的温馨回忆……
我生长在稍北一点的江南,自小憧憬那种千里冰封的雪景。虽然下得不大,但是每年的这一层薄薄的雪,足以沸腾每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的心。打雪仗、堆雪人自不必说,我会学着鲁迅,在自家院子里扫出一块空地来,这时,年幼的弟弟抱出来一个跟他一般高的竹筛。我们洒下一把偷偷抓来的米粒,用根短棒支起小竹筛,短棒下边绑着一根尼龙绳,远远地躲在门后,等待稻鸡、角鸡、鹁鸪、蓝背的出现。
鲁迅家里有个很大的百草园,园子里有“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还说如果不怕刺,可以摘到覆盆子,又酸又甜,比桑葚要好得远。这个我们最清楚不过了,野莓嘛!我们三四月份上学期间采完映山红,暑假最高兴的事情就要属摘野莓了。带上塑料袋,三三两两,向后山进发,中午吃饭前回家,保证满载而归又不让父母察觉。然后吃个皮球肚,弄脏一身衣服,才被父母抓住罪证。这才是我们的担心所在,至于刺,我们是不怕的。
还有,鲁迅因为一次帮父亲买药而上课迟到,受到了老师的严厉批评,于是他在课桌上刻下了一个花骨朵般的“早”字。我们对此都大为感动,纷纷效仿,在课桌上用各色工具刻下了许多大小深浅不一的“早”字,激励自己要好好学习,天天早起。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老师大动肝火,严厉批评了大家破坏公物的行为,我们也就不敢再“明犯”了。
相信许多孩子都和那时的我一样,踏着鲁迅童年回忆的节奏步伐,寻找童年生活的乐趣与韵律。当时身处其中,没有很多的体会,有朝一日不经意地走出那片童年的圈地,才发觉它带给我们的希望与欣喜。
如今长大了,童年的朦胧印象逐渐被一个有着棱角分明的脸、刷子一样直竖的头发、浓密的一字胡须,穿着朴素中式长衫的形象所取代,被一种有如寒冬夜晚星辰的目光所取代,被一种尖锐的刺痛感所取代。他变成了一个在黑夜中匆匆而行的侠客,独自品味黑夜的荒凉与孤寂,他的形象越来越高大。而我在他笔尖的锋芒下,在他投射的阴影里,自惭形秽,被驱赶得越来越远。
我们已习惯把自己打扮成小丑,谄媚地对这个社会低眉垂眼,又把现代孔乙己、祥林嫂的痛苦一块块撕裂给自己看。我们不是被鲁迅所驱赶,而是主动逃离了鲁迅的世界,逃离了“故乡”,逃离了“百草园”,逃离了“从来如此,就对么”的质问,却被残破不堪的雷峰塔再一次压在了塔底。
梁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