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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朱熹的《观书有感》写得多好!一个人只有不断学习,才能保持思想的清明。大半辈子笔墨生涯,使我深深体会到绘画绝不仅仅是个技术问题,而且是一个对文化不断认知、思想不断开拓的过程。作品底蕴的丰厚与贫瘠,取决于画家文化修养的高低。因此对于读书就更在意了。绘画之余便读一点书,即便外出也总要带上一两本小书。书呢,也越攒越多,床头桌角凡是有块平面的地方,都堆满大大小小的书本,没有书读的日子该是什么样,真的没有想过。
三十多年前的一天,记不清什么原因,我替一个亲戚看家。小两口新婚燕尔,小屋收拾得亮丽温馨,我呆在那里无事可做,那时电视还不大普及,想寻些书报看看,找遍所有角落也不见个书本,连张废报纸都没有。我五脊六兽抓耳挠腮,像遭了软禁,挨过了一个上午。
不久前我又经历了同样的尴尬,那就是我工作室的搬迁。这间工作室用了五年,五年间图书的积累、画的积累、信函的积累,有用的、没用的搅在一起,如团团乱麻。面对满屋的纷杂,我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在朋友和学生们的帮助下,我强打精神,耐着性子,足足折腾了五天,终于把这些东西装进了几十个纸箱。搬到新地,架起画架,蓦地,我才发现真的麻烦了!正做着的案头工作,写着的东西及相关资料,都被结结实实封在了那些纸箱里。同样的纸箱,事先又没做什么标记,我不知哪只箱子放着哪些东西,面对着比我还高的一摞摞纸箱,我茫然了……这次搬家只是一个临时的“中转”,新房子虽然钥匙在手,但春节在即,装修工人都已踏上回乡之路。等他们回来,装修好,至少还得两三个月。把纸箱打开,对于两三个月后的再次搬迁,无疑是受二遍苦、遭二茬罪。还没定下神来的我,想想几天来的劳苦,实在是没有这样的勇气与精力。以后的几天里,原本从容有序的生活中断了。大脑像发生了“短路”,一种不可名状的寂寥与孤独在心头萦绕。我极力克制着,一天、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打开了一个纸箱。忽然眼睛为之一亮,一本《吴昌硕书画鉴赏》、一本《书谱译注》,还有两本草图笔记。兴奋至极的我隐隐约约地像是看见远处那个儿不高、身着长衫、精神矍铄的吴昌老,还有与唐人《高士图》中人物模样一般的孙过庭,正含笑看着我呢。是先贤暗中助我!谢天谢地,没有书读的日子实在太难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