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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悦悦走了,但是那18名路人的冷漠表现却还在深入持久地震荡着国人的灵魂。“小悦悦事件”绝非个案,就在今年的8月23日,上海闵行的一名年轻女子因感情问题欲跳楼轻生,在与救援人员僵持了4个多小时后,最后在众多冷漠围观者的起哄声和催促声中,该名女子从五楼跃下。而早在2003年5月9日,湖南湘潭的一名中年男子也在围观者的起哄声中跳楼身亡,当该名男子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时,围观人群中居然传出了一阵掌声。这些人何以冷漠至此!
要拯救冷漠的国人灵魂,需要通过制度和舆论的双重手段进行疗治。一方面,通过制度的确立和运行,正确引导舆论的方向,增强舆论的监督力;另一方面,让舆论成为制度生成的生理基础,强化制度的实施效果,二者相得益彰。
具体而言,通过制度来拯救国人的灵魂和精神,其目的在于强调:通过建立一种外在的具有约束力的机制来矫治个人在道德品质上的缺陷以及弥补个人在内在自律上的不足。制度主要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两类,正式制度主要体现为法律制度,非正式制度主要是社会团体、企业组织等制订的内部章程。
通过法律制度来弘扬善举、抑制恶行,是现代法治国家的一个基本价值取向,如我国刑法规定,因正当防卫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不负刑事责任;我国侵权责任法也规定,因正当防卫造成损害的,不承担侵权责任。如果没有法律上的义务而对处于危难状态中的他人施以援手,只要救助的方式、手段符合通常要求,即使出现了某种损害,行为人也不承担责任,是为民法上的无因管理制度,而作为道德观念法律化的诚实信用原则更被誉为民法上的“帝王条款”。
因此,法律制度在惩恶扬善方面并没有缺位,但是为何现实当中各种冷漠事件层出不穷呢?这是因为法律制度有其自身的弱点:法律具有一定的原则性和客观性,无法对人的主观层面的道德问题作出细致全面的规定,否则就可能逾越法律与道德之间的界限;法律也不可能要求任何人在日常生活中都要尽到对他人的积极作为义务,否则就可能严重影响到人们的行为自由。这些弱点的存在,恰恰证明了各种非正式制度和舆论在对道德关系的调整上具有不可代替的功能和作用。
就非正式制度而言,首先,对于见义勇为者的奖励机制、对于冷漠旁观者的惩罚机制主要是由各种非正式制度加以规范,如企业内部制度可以规定,员工如有道德品质上的瑕疵应予辞退,而国家机关、企事业单位在招考工作人员时,也应普遍加强对于应考者或应聘者的道德品质的考察。其次,对于人们的道德品行,各种类型的非正式制度还可以作出更为灵活、更加具体的规定,如国家机关可以将其工作人员的道德品质纳入考核范围。
就舆论而言,人的精神品位的高低通常与舆论的“品味”存在某种正相关关系,正所谓“越王好勇,而民多轻死;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人是社会的动物,如果舆论的旨趣积极高昂,受其影响的人的精神必定会乐观奋进;如果整个民族的灵魂和精神呈现出一种“集体冷漠”的现象,那么可以断定这个国家的舆论生态出现了问题。我国有的传播媒体缺乏应有的社会公共担当,将节目制作完全纳入市场化轨道,片面追求市场占有率和收益率,各类相亲节目、选秀节目更是成为了部分媒体包装和宣传的重点内容,而对于这些节目中所渗透出的过度娱乐化、物质化的倾向却不闻不问。这对社会公众尤其是广大青少年的人生观和价值观的形成具有不可估量的影响。
因此,要用舆论拯救冷漠的国人灵魂,首先需要确立媒体自身的社会责任和公共担当。因为社会舆论需要通过媒体来体现和反映,而媒体本身也是社会舆论的制造者与传播者。媒体通过对社会典型事件的采访报道,宣扬人间真情,揭露人性黑暗,从而在整个社会中营造一个良好的舆论氛围。在这样一种充满着褒善贬恶的社会舆论气氛中,人性中的阴暗面会不自觉地受到某种抑制,人们应当顾忌到,冷漠的背后所可能付出的代价。
“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这是鲁迅先生在《药》一文中对观斩的看客的描写,形象地表现了当时国人的麻木与冷漠。若鲁迅先生泉下有知,当他看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人们的起哄声中纵身消逝的刹那间,不知他有怎样的感慨!
应当看到,经过改革开放三十余年的累积,我国的物质文明建设取得了长足进展,市场经济观念已深入人心,但是精神文明建设却未受到应有的重视。国人往往过于追求物质财富的获得而忽视了同样重要的精神财富的积累,于是,在物质上富足的同时,在精神上反而愈加贫困了。
越来越多的人已经认识到,道德的低下、精神的贫乏,无益于社会的和谐,也无助于个人的全面发展。在广州,“小悦悦事件”发生后,全市100多间“西关小屋”以“拒绝冷漠,唤醒真爱”为主题开展了交通安全主题宣传等活动,逾万人签名拒绝冷漠。广东省委书记汪洋在近日召开的广东省委常委会上也呼吁:“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用良知的尖刀来深刻解剖自身存在的丑陋,忍住刮骨疗伤的疼痛来唤起社会的警醒与行动。努力提升全社会道德水平和每一个人的道德良知,以避免类似事件的再次发生。”
当然,无论是依靠制度还是利用舆论来拯救冷漠的国人灵魂、提升国人的精神境界,其作用毕竟是有限的,因为相对于人的内在自觉而言,制度的运转和舆论的监督终究还只是一种外部力量在起作用。要让世界真正充满爱与希望,更多的时候还需要我们自己“用良知的尖刀来深刻解剖自身存在的丑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挽留住小悦悦们去往天堂的脚步。
(作者单位:南京大学法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