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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春节,我一个人过了很多年,因为当时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在河南。1994年春节前夕,我自己和面、发面,蒸馒头,然而也许酵头装得太多,那锅馒头黄得惨不忍睹,更难以下咽,正当我在发愁怎么过这个春节的时候,我的老同学小侯从十几里外赶了过来。
不知道那段路他是怎么过来的,路上冰化了,粘在自行车前后轮上,他就这样一路走,一路用事先准备好的棍子掏那些轮毂上的泥巴。实在推不动了,他就扛着自行车,不知他那单薄的身体是如何承受住那沉重的自行车的。到我家的时候,他的手和脸被冻得通红。我想那段路于他来说,不亚于一次长征。我说你怎么不等早上来呢,那个时候结冰了,就不用这么辛苦了。他说那个时候更冷,而且回去时候路上的冰又化了,不如我中午来,趁着晚上路面结冰了,我带着你去我家,不然赶不上除夕夜了。那一刻温馨溢满心头,我的眼里蒙了一层水雾。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虽然寒风呼啸,把耳朵扯得生疼,但是心里的暖意似乎总在蒸腾着,那样苦寒的日子里,朋友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那时候农村家庭有电视的人家很少,没有看春晚守岁的习惯。那年那天的我却有了别样的收获:我在小侯家里学会了做蛋卷,平生第一次吃上了自己从机器上拿下还带着温度的蛋卷。我们打鸡蛋、和蛋卷料、卷蛋筒,一切进行得有条不紊。小侯的父亲悉心教授我每一个步骤,当我笨手笨脚做好一个蛋卷给他时,他直夸我聪明。从小我是缺乏父爱的,也从未得到过父亲的夸奖,那一刻,听着小侯父亲的夸奖,我的内心里五味杂陈,似乎体会到了期待已久的父爱。
当爆竹声在院里响起时,我和小侯就起床了,小侯的母亲为我拿来了一套合身的新衣服和一双棉鞋。原来小侯心细如发的母亲在我上次到他家时就注意到了,我站在那瑟瑟发抖,破旧单薄的衣服抵不住严寒。印象中母亲只会织毛衣,却从来没有为我做过鞋,当我接过那双鞋,似乎还带着她手温的棉鞋,我真想扑在她的怀里好好哭一场,那种哭的冲动似乎积攒了很多年。然而我没有,我怕小侯笑话我,说我矫情,因为在他看来,母亲这样做,完全是把我当他们的孩子一样看待。
咬着饺子,嘴里咸咸的,我知道那里面还有泪水的味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过一个像样的春节了。自从父母和两个妹妹离开河南,我就一个人漂着,宛如大海上的一段浮木,就算到了春节了也没有靠岸的欲望。但是从小侯骑着车,大老远冒着严寒带我去他家时,我就知道他们一家肯定会让我过一个像样的年。
岁月无声,只剩那些感人的细节。